爱情和梦想,我问你值几钱?如今都已换罢了柴米油盐
题记:
以前写了自己在北京的一段经历,多年过去了,现在把到上海的经历也补充完整,无人喝彩,只聊以自慰尔尔吧!2019.12.16
当年我做北漂一族的时候,有几个爱音乐的兄弟,我们组了个摇滚乐队,名字叫"臣本布衣",主唱叫胡海,我是主音吉他兼合音,他们都喊我阿桂,另外两个兄弟分别是三儿和胖子,负责贝斯和鼓。
北京的房租很贵,我们当时都付不起,于是我们都把房子租在了最偏远的位置,有多远呢,反正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一翻身就能收到一条“河北移动欢迎您!”的短信,再翻个身,又来一条”北京移动欢迎您!“的消息。
胡海却说:“做人要有梦想,否则跟咸鱼有什么分别?人不能为了钱而没了梦想,我要住离市区近一点的小区。”,于是他到市区找了三天房子,第四天他回来的时候,在我们北面相邻的一个小区租了个单间,他说:“市里房租太贵,但和你们相比,我租的房子总归是离祖国的心脏更近了一些!”,我们都笑得肚子疼。
胡海有个女朋友叫慧慧,慧慧是个大美女,就是家里条件很差,她来了北京,就只找了个宾馆服务员的工作,但她努力的工作着。当时胡海是在一个房屋中介工作,收入只能勉强维持他和慧慧的生活,但慧慧说,她相信胡海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自己不会看错。
胡海曾经骄傲的跟慧慧说,有一天,他一定会给慧慧买下五环的一套90平的大房子,而且我们乐队排练也不愁找不到地方了。
我们四个人满怀着对音乐的热爱,坚持着自己渺茫的音乐梦。每天下了班,无论多么劳累,我们总要凑到拥挤的地下室一起排练。我们找过几个小酒吧,想过去驻唱,但人家都看不上我们。
我们曾经去过一个比较大的酒吧试唱,结果当时胖子太紧张,把鼓点节奏打乱了,酒吧的老板直接哄我们走,胡海委屈的解释说:“我们都不是专业搞音乐的,老板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那胖胖的老板推了推眼镜说:“嗯,你们真不是专业搞音乐的,你们是专业搞笑的!”
胡海木木地看着老板,脸涨得通红,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酒吧老板听到胡海回嘴,不耐烦地抬手指着我们,说道:“你们赶紧给我消失!再不走我让你们现在就后悔!”
我们几个虽然一肚子气,也只好转身向门外走去,老板转身也要走,这时候胖子突然骂了一句“杂碎,指什么指!”,还向那老板啐了一口,老板停下了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我们,说道:“擦,什么玩意,揍他们!”,他摆了摆手,旁边几个人冲了上来。
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也不能吃这眼前亏,胡海大喊了一句:“咱跑吧!”,我们瞬间达成了一致,朝街对面跑去了。
那时,外面正下着大雨,我们都没带伞,四个人就这样在雨中狂奔,酒吧的人追了几步,也都停下了脚步,叫骂了几句,转头回去了。
我们四个却没停下,我们都拼尽了全力向前跑,胡海带路,我们紧跟着他,我记得那一次,胡海就像个带兵冲锋的将军一样,我们都是他的士兵,而他带领着我们向胜利的高地冲锋!
我们一直奔跑,一直到周围看不到了多少楼房,尽是杂草的时候,胡海停了下来。
当时是在一处旧断桥上,看着桥下的流水,手扶着桥栏杆,雨更大了,像是从天上浇下来一样,我们都默默不做声,享受着这上天的洗礼,亦或是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胡海喊了一声,“北京!我征服你来了!”
这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叫喊终于响彻在北京的空气中,我们都跟着喊叫开了:
“北京!我爱你!“
“北京!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
我们都一直呼喊,直到没了力气。
最后,三儿带着一点哭腔轻轻地说了一句:“北京,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便都不做声了。
胡海后来说,其实我们一直都没在在真正的北京,我们只是在自己的梦想之地,我们努力的是让这梦想之地和北京重重合,我们都想一粒粒浮尘,随风飘荡,仿佛一阵风来,我们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我们四个要牢牢抱成团,永不分离,无论狂风暴雨,我们要深深的扎根到北京。
那天四个无助的孩子在雨中抱在一起,我们都默默无语,那时,我以为我们是无坚不摧的,世上没什么能把我们拆散。
后来的两周,我们都没找到胡海,有一天他突然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三个赶紧赶了过去。原来胡海自己出钱找了个音乐老师,说以后每周六给我们上两个小时的音乐课,胡海说:“你们知道吗,这可是相当有名的音乐老师,上他的课肯定会显著提高我们的音乐素养,我们的音乐梦实现真是指日可待了啊!”
我问胡海:“胡海,上这课要多少钱,我们平摊。”
胡海说:“不用不用,都是为了乐队!”
胖子扭头看看我说:“我最近真的没钱,要么你们先平摊一下,我有了钱一定补上!”
三儿用手捋了捋自己油腻腻的头发说:“我觉得上这课没必要吧!算了吧!”
我感觉到心里一点点火燃烧起来,脸色也肯定变得不太好看,我当时就说道:“这我知道,没钱是大家都没钱,但也不能让胡海自己全承担吧,他也没什么钱。他都是为了大家,对不对?”
胡海赶紧说:“说了不用,我已经全搞定了,大家现在就去上课,哈哈!”
胡海走过来搂住我们的肩膀,说:“大家不要为了钱的事搞的不愉快,这些都是小事情,我来解决。等着吧,我相信有一天你们都会成为顶尖的音乐人,都会象beyond一样,光彩夺目。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光辉岁月!“
我不知道胡海是怎么搞定的,他和慧慧两个人挣的钱,扣掉房租、饮食、交通什么的,估计也攒不了多少钱,但后来我把三千块钱给胡海时,他把钱塞到我衣服里,把我推出来了。
后来,我们真的是上这音乐课了,慢慢地我们发现,对音乐我们真的是很多东西不懂,在老师的悉心指导之下,乐队算是步入了正轨。
日子不紧不慢的流逝,我们仍然坚持着每周至少三次的排练,仍然不停的去不同的酒吧试唱,又一次次被人撵出来,我们还是只能在街头、地铁里面唱。用胡海的话说,我们乐队巅峰的时候,是在北京最繁华的天桥,我们唱的是一首Beyond的《光辉岁月》,围了几十人跟着我们一起唱,可惜的是,一首歌没唱完,几个城管就把我们赶走了。
就在我们觉得音乐梦想越来越遥远的时候,一个姓蒋的中年人找上了我们,他说他是XX唱片公司的音乐总监,有人在地铁里面听我们唱歌,向他推荐了我们,他就亲自过来听听我们的作品,他们公司最喜欢能写又能唱的歌手。
我们都兴奋又紧张,我和胡海都写过一些歌,四个人都拼尽全力展示自己的音乐,当时这个蒋先生说很满意,要和我们签约,并制作我们的原创歌曲,我们都兴奋的发狂了。
后来的事情,每次想起来我都气得瑟瑟发抖,这个蒋先生实际是个骗子,说是公司制作唱片现在要歌手自己先出钱,然后发了唱片挣了钱再分成,我们当时都是高兴过了头,再加上胡海不停的说服我们,大家凑了几万块钱,交给了这个姓蒋的,姓蒋的拿了钱,不久便消失了。
当我们意识到上当的时候,胡海说过一句话:“用别人的梦想骗钱,真是不得好死!”
那一次,三儿和胖子却不依不饶,说了胡海很久,说自己的辛苦钱都不见了,都是胡海害的,我拉着他们解释半天,他们也不买我的账,最后大家搞的不欢而散。
后来我们的排练越来越少,大概每周一次,甚至两周一次,听慧慧说,胡海总是一个人默默的趴在桌子上写歌,有时写着写着,自己就哭起来。
时光象刀一样划过我们的脸庞,大概又过了大半年的光景,有一天,我们又去找胡海排练,胡海正和慧慧在吵架。
我说:“都别吵了,没有过不去的事!”
胡海说:“慧慧外面有人了,找了个富二代”
慧慧“哇”的一下哭了,我们都安静地站着,胡海也没有去抱慧慧,就任由她放声大哭。
最后,慧慧哭完了,自己擦了擦眼泪,红红的眼睛看着胡海说:“胡海,我们完了!”
胡海蹲在地上,默默的抽着烟,一声不吭。
慧慧自顾自地继续说到:“你不要怪我,你不是一直说要让我幸福吗,我的幸福现在来了,他叫李想。”
胡海抬起头,望着慧慧说:“你觉得一个富二代会真得看上你吗,他肯定就是想玩玩,骗你的啊!“
慧慧抽了抽鼻子,脸上不再有悲伤的表情,说:“我发烧三天还坚持上班,你就只会让我喝水,还说去医院要排好长的队,又受罪又费钱,李想知道了马上找关系给我挂了专家号,开车送我去看病;我弟弟要上学没有学费,你一分钱也拿不出,李想知道了,马上打了两万块钱给我;我天天挤地铁,有几次在地铁上生病吐了,你说要学会错峰出行,李想知道了连续几天接送我。如果他是骗我,也比你的真心强一百倍、一万倍!你有什么?整天就知道捣鼓那破吉他,制造噪音吵死人!”
“别说了,不许你侮辱音乐!”,胡海忽然站起来,发疯一样的瞪着慧慧。
慧慧背起自己的包,说了一句“不可理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几天,胡海把我们几个约了出来,胡海说:“我这几天查到那富二代经常去的一个夜店,哥几个跟我打他一顿怎么样?”
我说:“没问题,哥几个替你出这口气!”
我们从床上拆了几根木棍子,跟着胡海到了一个夜店旁边的小巷子里等着。
大概夜里两三点,一个衣着光鲜头发有点杀马特的男人走了出来,胡海说:“就是这孙子!”
那人走到一辆法拉利的旁边,我们赶紧冲上去围住了他,他醉醺醺的看着胡海说:“吆,是你丫的”
这时远处一个保安冲我们喊到:“李公子,没事吧?”
那富二代挥挥手,说:“没事没事,几个朋友叙叙旧!”,那保安远远看着,却没走远。
胡海说:“老子今天要揍你!”
富二代说:“哈哈,我有跆拳道职业水准,打你们几个还真不成问题,不过我没兴趣,我们玩个游戏吧”
他打开车门,拿出了一个袋子,伸手从袋子里拿出一沓人民币,伸到我们面前说:“我刚好取了些现金,本来要给我女朋友做手工玫瑰花的,现在用来玩游戏吧,游戏的名字就叫‘友谊的价格’,你们谁打姓胡的一巴掌,我给五万块”
我走上前说:“你以为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老子不吃这一套!”
富二代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沓钱,说:“那就再加五万,十万一巴掌,这够你们不吃不喝上半年的班了吧?”
他看着胖子说:“死胖子,你先来!”
我刚想说什么,忽然“啪”的一声,胖子转身给了胡海一巴掌,我立即呆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富二代高声笑着,在这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那笑声又像一把把尖刀,一刀刀刺在我的心口。
富二代把钱甩在胖子脸上,骂了句:“你丫死胖子,还不拿钱滚蛋!”
胖子跪在地上捡了钱,拍拍身上的土,走了。
“到你了,我给你十五万一巴掌”,富二代看着我说。
我怒气上涌,感觉肺都要炸了,我骂了句“我去××”,握紧了手里的木棍,上前准备揍他,这时胡海忽然拉住了我,然后慢慢跪到我面前,木木地说:“你们俩打我吧”
三儿什么话也没说,自己转身走了。
富二代撇着嘴说:“哈哈哈,乌合之众,笑死我了,笑死我了”,然后上了他的法拉利,飞也似得走了。
胡海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腿,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我举起手狠狠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过了两周,胡海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阿桂,我已经回老家了,再也不回去北京这个伤心之地了,我的东西你看看能用的你拿去,不能用的都扔掉吧!”
我问:“你的吉他呢?也扔掉?”
胡海不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说:“你把她带到北京最繁华的天桥,砸掉吧!一定要砸得粉碎,就像我们的梦想一样”
那天晚上,我喝了好多酒,我带着那把绿色的吉他,到了胡海说的北京最繁华的天桥,本来想再唱一首《光辉岁月》,却怎么也唱不出口,我想也许我不配唱这首歌吧。后来已经围了很多人,我乱弹了几下吉他,一个旋律不自觉地飘进我的脑海,我轻轻唱了出来: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
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
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
这是一首非常老的红色歌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唱出这首歌,很多人听我唱,不屑的走开了,有些人靠在栏杆上忧伤的看着我。
后来那把吉他我没砸,一直到我离开北京,来到上海,我一直带着她,但我再也没有碰音乐,连流行歌曲都不太敢听,我也像其他俗人一样,上班工作生活,我也学着面对一帮自己不喜欢人,强装出笑脸,慢慢学会了逆来顺受,慢慢变成了一个机器人般的白领上班族。
来到上海这么多年,我一刻不停地努力工作着,费了七八年才在郊区买了一套小房子,我不再听音乐,不再见朋友,只是努力的攒钱,准备着有一天换更大的房子。
有一次公司安排了一个北京的项目,我作为主讲人员,给客户讲解方案,当时销售经理给我讲,说这是一个大项目,金额很大,做成了分成很高,让我好好讲。
我和当地分公司的售前人员准备了三天,做了一份200多页的方案,方案讲解的当天,我们提前到了客户的会议室,销售经理说客户领导有事,无法全程参与讲解,提前跟我们见个面。
后来就看到进来几个人,销售经理都一一介绍相关人员,先介绍完了我们的人员,介绍客户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介绍到他的时候,我一下明白了。
销售经理说:“这是此次项目的总负责人,xx公司的总经理李想。”
听到这个名字,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胡海跪在我面前哭泣的情景又浮现在我面前,那天晚上的富二代正是李想。
我咽了一口口水,脸上马上浮上了职业笑容,说道:“久仰李总大名,真是难得一见啊!”
李想可能当时也有些发蒙,愣了一下,说:“是……是你。”
旁边不知道谁问道:“你们原来见过?”
我马上回答道:“应该没有,我是第一次来北京”
这时,李想脸上也浮上了微笑,说:“啊,你好像我的一个朋友,有些神似啊,差点认错了。”
双方简单见了个面,又说了些冠冕堂皇却又无关痛痒的话,李想便离开了。
后来客户又来很多业务人员,我们便忙着讲解项目方案,我记得当时财务部有个“海归”,拼命地质疑我们的方案,还提了一堆税务问题,他也确实发现了我们方案的问题,导致整场讲解效果都不太好。
那天从客户公司出来,我跟销售经理都觉得讲解效果不太好,而且当时有几家外企也参与了竞标,我们中标的概率很低了,我们急匆匆吃了顿饭,我就回了上海。
对这个项目,我本已经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大概过了半个多月,销售经理给我打电话,说我们中标了,他在电话里絮絮叨叨的讲个没完,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他飞溅的唾沫,他说:“李总说对你的方案很满意,业务部门也觉得你的讲解都很到位,……”,我把电话放在桌子上,任由他讲去了。
大概两个月以后的一天,我收到一条短信,“你的项目提成已经打款给你了,请查收!”,我知道是那个项目奖金,我打开网银查了查,自己笑了出来,不多不少,刚好15万,我说:“真他妈晦气!”
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声音清脆的女声说:“阿桂好啊,忙什么呢,我是慧慧啊。”
自从我离开北京,我跟慧慧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联系过,可能彼此都觉得没有联络的必要吧,但现在想来也没什么恩怨,我便说:“好啊,好久不见!”
我俩又寒暄了几句,慧慧又说:“我下周四到上海,周五晚上你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
我说:”好啊,多年不见,好好聊聊!“
后来我便说了个自己经常去的餐馆,告诉了慧慧地址和具体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正好是10月13号,下午我早早推掉了其他事情,等待着晚上与慧慧的相聚。
现实不是电影,但现实往往比电影更加让人意外!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看到手机上一个陌生号码在跳动,我接起来,对面说:”阿桂,干么呐?俺们在外滩转悠呢!你真难找,问了几个人才问到你的手机号。“
电话那头说的是掺杂着山东方言的普通话,但我一下就听出来了,我说:”胡海!“
对方说:”阿桂!“
我一时竟然感觉到很紧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后来胡海说:“俺们一会上徐家汇,你请咱吃个饭吧!”
我忽然想到晚上还约了慧慧,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中升起,我便说了和慧慧约好的餐馆地址和时间,但没有告诉胡海说慧慧会来,胡海爽快地答应了。
下午很早我便从公司出来,直接去了那家餐馆等着,我到了就开始看菜单,没想到一会儿胡海也提前到了。
我当时没认出胡海,是他先叫了我名字,我才敢认是胡海。
胡海老了很多,人也发胖的厉害,满脸胡子拉碴,我确是不太敢认了。而且,对于我今天的安排,我马上就后悔了,胡海身后跟着个瘦瘦小小的女人,女人手里还牵着个小女孩。
胡海说是他老婆和女儿,那小女孩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也不说话,我也一时语塞。
胡海老婆这时说:”娃都饿坏了!“
我一看,赶紧说道:“你看我都傻了,来来来,赶紧坐,我马上点菜!“
胡海带老婆孩子坐了下来,我便随便点了些菜,让先上着,说一会还有人来,后面再补菜。
胡海问了一句:“今天还有别人?“
我只好回答:“还有个朋友。“
菜上的很快,他们便先吃了起来,我又点了些啤酒,跟胡海慢慢的喝着。
胡海几杯酒下肚,话多了起来,他说:“这么多年在老家混着,不咋样,也不好意思联系你,你也算是上海的成功人士啊!“
我连忙说:”成功个头啊,都是打工,大家都差不多,我就是凑合生活着。“
胡海笑笑说:“呵呵,你要是凑合,我就只能算勉强生活了。“
我也笑了,举起酒杯说:“好了好了,咱们别比穷了,干杯!”
我们都一饮而尽,胡海自己倒满了酒,又给我倒上。
我看看胡海满脸沧桑的皱纹,问道:“胡海,你当年在北京那把吉他我一直没扔,保存在现在,这次你带回去吧!“
胡海正拿起筷子准备夹菜,这时停在了半空中,对着菜看了半天,又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手擦了擦嘴巴说:“啊,这样,算了,你留着吧,我没什么用,不方便带,发快递回去好贵的!”
我也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那酒水入喉很冰,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胡海手上撒了一点酒,他伸手在身上擦了擦,说:“我这几年在烟台开黑车,算是也混开了,能挣点钱,现在有坐车的,只要我过去,其他开黑车的也要让三分,让我先拉活!“
胡海老婆推推胡海,小声说:“让你少喝少喝,就是不听!就知道一天天的吹牛!”
胡海尴尬的笑笑,说:“管不了这婆娘了,哈哈!”,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我们正笑的时候,餐厅的门开了,走进来一男一女,这两人可谓是郎才女貌,
立时引来旁边人的侧目。
那女人正是慧慧,她看去似乎没怎么变,一身成熟的职业装,显得稳重而大方。
慧慧挽着的男人,一身休闲西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正是李想。
我看到李想,立即明白了慧慧为何会有我的手机号,我更没想到李想会在这个场合出现,更加手足无措了。
慧慧和李想径直走到我们桌前的时候,胡海正低头啃着一只鸡腿,胡海老婆看看面前的两个人,又转头看看我。我连忙介绍说:“这是我们以前的朋友,这位帅哥叫李想,这位大美女是慧慧。”
不知道胡海没听清,还是喝醉了,他仍然低头努力地啃着那个鸡腿,仿佛那是一个永远也走不头的迷宫,而他是一个迷路的异乡人。
胡海的小女儿这时站了起来,小家伙五六岁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怕生人,小姑娘眼睛又眨巴眨巴望着慧慧说:“姐姐姐姐,你叫慧慧啊,我也叫慧慧,慧慧姐姐真好看!”
慧慧伸手摸了摸胡海女儿的头,说:“小娘娘嘴真甜!”
胡海这时才吃完了那只无比复杂的鸡腿,抬起头木木地看着慧慧,慧慧也不看他,和李想坐了下来。
我又点了些菜,要了几瓶白酒,几个人边喝酒边聊了聊北京的往事。
李想总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跟我们喝了几杯,我敬了他几杯酒,胡海只是自顾自的喝酒,也不再说话。我和慧慧也聊了些以往北漂时的一些趣事,现在讲出来,竟然感觉并不是那么有趣,我们还是发出了几声假笑。
我后来想,这可能是这辈子参加的最尴尬难过的一次饭局。
后来李想带慧慧走了,慧慧说:“以后有机会再聚”
我说:“一言为定!”,他们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饭店旁边给胡海他们找了个宾馆,安顿胡海老婆女儿住下了,胡海却拉着我说:“兄弟,你带我逛一逛你们大上海吧!”
于是,我便跟胡海徒步在街上走,胡海边走边说了很多,说了在老家的生活,如何被别人欺负,车怎么被人砸了,挣钱又是多么的困难,自己吃了多少苦。他说得毫无逻辑,我却听得很明白。
我那天也喝多了,我们多次走错了路,我只知道后来走过了满是乐器店的金陵东路,又一直走到了外滩边上,黄浦江面上的冷风吹来,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我们靠在江边的护栏上,我问胡海:“你还会唱《光辉岁月》吗?”
胡海嘴巴里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我只听清了最后一句,他说:”我已经不喜欢这首歌了。“
我说:”我也是。“
这时,我看到天空有一颗好像是流星一样的东西划过,不过也可能是一架飞机,或者是我眼花了。我扶着栏杆站了起来,我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说:”胡海,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们当初的梦想,就像现在,虽然我喜欢这首歌了,但我时常想起曼德拉一样。“
我自言自语地说了很多,胡海却没理我,我轻声地唱了两句:”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我感觉到一点点的力量又在我的身体里凝聚起来,仿佛又再是少年了,我转头想跟胡海说点什么,却发现他靠在栏杆上睡着了,轻轻打着鼾,就像是个襁褓里的婴儿。
我俯下身,背起了胡海,走到大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胡海送回了宾馆。
当我从宾馆出来,天上的云似乎散开了,天空挂着一轮黄色的圆月,几颗星星稀疏的散落着,我迈步向前,高举起双手,大声地喊道:”人生你来吧!我们永不言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