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奢侈的辣椒吃法

 我是无辣不欢之人，此生吃过各种颜色、各种形态、各种滋味的辣椒，其中最难忘怀的是少年时吃过的那一碗红辣椒嘴儿。

  那时我在县城读初中，有一年暑假回乡下祖母家。祖母家位置绝佳，房屋前就是自家菜园子，再过去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园和远处的隐隐青山。

  这个菜园子为家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最新鲜的蔬菜，园子施的是粪肥，出产的自然是绝对的绿色有机蔬菜。

  夏天的菜园生机勃勃，紫色茄子，红色辣椒，黄色南瓜，绿色黄瓜丝瓜豆角，应有尽有。菜多人少吃不完，祖母就会趁着夏天的艳阳晒制各色干菜。

 那年夏天的辣椒长得特别好，隔几天就可以摘上半篮一篮的红辣椒。祖母要晒红辣椒干，我自告奋勇，承担了切辣椒的活。

 这活很简单，把整篮的红辣椒洗好，晾干水，再横着下刀切成辣椒圈即可。

 一个辣椒从头切起，切到最后尖尖处就切不成圈儿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俏皮辣椒嘴儿。

 祖母给我一个碗，让我把辣椒嘴儿收集起来，我虽不知其用意，但还是边切边收集了满满一大碗。

那天中午桌子上多了一碗菜——炒红辣椒嘴儿，没有任何配料，就是用老家出产的茶油素炒。那油汪汪的艳红勾住了我的目光，我用筷子夹了一个入口，顿时，我的舌头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梦幻般的味觉享受。

 那是在农家肥的滋养和阳光的照耀下自在生长、自然成熟的红辣椒，吸取了天地日月精华之后，在最合适的时机摘下，它们一个个那么饱满、丰盈、润泽，像一朵开得最盛的花儿，像一轮圆得不能再圆的月亮，像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女子。而这一个个小小的红辣椒嘴儿，又恰好是辣椒们肉肉最厚实之处。它们带给舌头和口腔的辣味，已不是一般辣椒的辛辣，而是由成熟之后的辣转化而成的甜香之辣，纯粹的素炒则使这种独特的甜香之辣味忠实地保留下来，这才成就了这碗独一无二的、让我一见钟情的佳肴。

 在祖母慈爱的目光下，我独霸了这碗菜。我贪婪的夹起一个又一个红辣椒嘴儿放进嘴里，我小心咀嚼着，全心全意感知着，我吃的仿佛已不是辣椒，而是太阳，甚至也不是吃，我是在吻着一个个小小的太阳。

 那个夏天，我切了很多很多辣椒圈，但只吃了这一碗红辣椒嘴儿，到底是什么抑制了我吃第二碗第三碗的冲动，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就是这一碗，只此一碗，让它成为了我漫长食辣史上的经典和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