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谱说菜—东恩元居的炒疙瘩
我住平房的时候,右手街坊张爷爷是山西人,十几岁到北京在布店学徒,解放后就在红塔商场卖布的柜台直到退休。他家就一个女儿,我叫小姨,招了上门女婿姓李,我叫李叔。
李叔是老北京,在事业单位上班。早晨上班走,下午回家早,一个女婿半个儿,做饭就是他的事儿了。他家小厨房在院子过道边上,我放学没事的时候就看他做饭。
炒茄子搁点西红柿,除了好吃,茄子的颜色也好看。
虾米皮炒西葫芦,西葫芦提前用盐杀一下,口感好。
炒青菜用油渣味道特别香,所以家里要常备着。
这午餐肉,切片在饼铛上煎一下。用这个喝北京白牌儿(八十年代流行的一款啤酒,就叫北京啤酒,商标是白底红字,俗称北京白牌儿)。
一次又看他做饭,锅里是肉丁炒黄豆,他看我来了,皱着眉头指着锅里跟我说:“不爱做这个,要和硬面,太累。”说完端起旁边一小盆过水的面疙瘩沥干了水,再用笊篱抖几下倒进锅里。“炒疙瘩配黄豆吃。要想香,就加点肥肉丁,要想过瘾,肉丁上就带一点皮,煸透了,咬着带劲儿。麻烦的是要和硬面,擀着都费劲,这么吃起来才有咬头,面软就没法吃了。”
这么仔细回忆,我这个李叔应该算是我烹饪之路上的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家一个远房亲戚,我叫姑父。姑父家在河北,自己一人在西直门火车站机务段上班,相当于单身。铁路挣钱还不错,又是一人,每天下班就是找地方喝酒聊天,曾经夸口,从西直门到西单,没有他没吃过的饭馆(这话在八十年代中期之前肯定靠谱,那个时候饭馆不多,也没有什么个体户,吃饭也便宜,对于一个单身,挣钱又多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一次拉着一个同事到我家跟我家老爷子喝酒。喝高兴了,说他身边这位同事:“我这哥们,人好,实在,能吃能干。吃饭的时候,不吃面条,必须吃炒疙瘩!”那时候人朴实,想法少,不按钱多少衡量人。
夏景天和我一帮发小在路灯底下聊天。我一大哥说:“今儿可以,去我哥家吃饭。我哥跟我说,兄弟你可来着了,你嫂子今儿做炸酱面。你猜怎么着,揪疙瘩。和一块硬面,用手揪成一个一个小疙瘩扔锅里,捞出来拌炸酱,这吃法以后没有了!”
紫光园不算是老字号,但装修环境出品服务完全老字号做派。量大,实惠,味儿足,特亲民!北京很多分店,我独喜欢蓝岛大厦前边那家。早上早点,他家牛肉包子酸辣汤一绝。中午晚上,扒肉条烧牛尾,炒和菜。主食专门吃炒疙瘩。我就吃基本款,牛肉炒疙瘩或羊肉炒疙瘩。太多花样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也吃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家的炒疙瘩,当年肥肉丁黄豆炒疙瘩一直没有找到。
饭分两种,一种是给饿的人吃的,一种是给不饿的人吃的。炒疙瘩这东西,硬,扛时候。过去穷人饿极了吃一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吃下一顿呢。这就是给饿的人吃的。有人吃饭是迎来送往,是交际应酬,跟饿不饿没有关系。这个时候炒疙瘩这种东西,不吃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