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侠缘(三)
市井侠缘（三）
中篇连载
接下来的日子，胖子每天要柳毅陪着同出同归。就在此事传播蔓延的时候，几个同行发生了类似的事。不过他们没有胖子幸运能在坟头拿回自己的钱。传闻版本多样，小城里鬼气渐浓。十二点熄路灯，黄包车匆匆回家，夜宵摊忽然少了许多。不久，胖子发现了新情况，那丧妻的中年男子在商城有个店面叫幽冥轩,经营香烛、冥钱、灵屋之类。新近兜售一种黄色灵符，生意特别红火。一时间，满城黄包车大多贴上了灵符，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王耀祖终于提拔为一个镇里的宣传委员。他专门买了一条软中华送给了党群书记这个贵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疑惑。柳毅同样感到高兴，哪怕他制造了一个永久之谜。柳毅还设法问到党群书记办公室的电话，接通电话，柳毅说：“领导有诚信，我代王耀祖全家谢谢您了。”“朋友，不说谢谢，王耀祖这个小伙子确实不错。我们俩能不能见个面？”“领导，见面就不必了，我一个山野村夫实在不敢高攀，您够意思，我也可以承诺，会有人暗中保护您。”
胖子帮柳毅也买了灵符贴上，心里塌实多了。这天中午，五、六辆黄包车停聚在一起，胖子正在跟人掰手腕。已经输四盘了。每盘五元钱，胖子真有些急了。柳毅赶到，忙把胖子拉开，“让我来试试。”胖子的对手是个强悍的家伙。包括胖子在内的所有围观者都认为不在同一档次上比试。对手握了握柳毅的手臂，感觉握到一根无法撼动的铁棒，心里着实一惊。眼前的柳毅太不起眼，看上去身材、力量远不如胖子。柳毅装出尽全力保持不败，僵持好一阵突然发力取得胜利。柳毅一边檫汗一边说侥幸。如此这般赢四盘，二十元钱放回了胖子的手中。柳毅松开手，哈哈一笑，扬长而去。留下对手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如何败北。
这几天，柳毅开始了独自行动。偷偷到那丧妻的中年男子的店里观察。发现店主四十岁上下，个不算高，身材相貌有点女人味，眉宇间却隐约显现杀气。柳毅心里一惊，感到此人决非良善之辈。每天晚上十点准时关店门，然后匆匆回家，看似并无异常。柳毅倒是惦记上了。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柳毅守在那店主楼下。忽见一中年女子款款下楼，出门便脚下生风，脚步轻盈快捷。不一会就穿过老街巷尾，然后在坟山消失。不一会又出现在巷尾，徒步返回。柳毅好生奇怪，小心地在她身后跟着。这时，黄晕的路灯下出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那女子很快窜了过去。灯下，一个蒙面人用刀抵住了一个人的腰部。柳毅惊叹女子身手敏捷，长发怎么一下变成了面罩。柳毅连忙戴上面罩尾随过去。终于认清，被劫持的人竟然就是那县里的领导。只听到那领导说：“我认出你来了，上回给了你1000元，不该再要了吧？”蒙面人道：“再拿一万就永远放过你，否则把你的丑事捅出去，看你怎样收场。”“一万元太多了，5000行不行？你不能没完没了，人要讲信用。”“没价钱讲，拿不拿钱？”柳毅想我该出手了。冲过去抓住蒙面人的后领往旁边一摔，这回蒙面人很警觉，就势腾空跃起，竟然稳稳地站在了四米开外。那领导赶紧抱拳作揖，说道：“大侠，真谢谢你了。”柳毅见当官的这般模样十分好笑，说道：“领导象是老江湖了，赶紧走，我帮你搞定。”
柳毅似乎知道蒙面人不会逃走，转身与蒙面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尾来到坟山脚下。依山的小路并不宽敞，路旁的草木越来越茂盛。月明星稀的夏夜，风吹草动给坟山增添了几许神秘和恐怖。蒙面人站住，柳毅隔了三米远停下。一阵沉默之后，蒙面人发出尖细的冷笑，说道：“朋友，你蒙面不肯示人，想必不是警察吧，坏我好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在这个偏远小县里，我还没怕过谁。你要强出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还是以真面目相见决个胜负吧。”此时柳毅少了自信，不知眼前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硬碰硬或许不怕，如果耍阴谋诡计就不好对付。心里告诫自己切不可慌乱。于是，慢悠悠道：“我知你是谁，你却不知我。我们是生死相搏还是点到为止呢？我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你给我个保证就放你一马。”“狂徒接招。”蒙面人扑向柳毅。柳毅真没想到蒙面人出拳那么快，还在犹豫是不是让他打两下再说，当胸就挨了一拳，人不由退了两步。这时柳毅反倒找到一点感觉，身形稍作变化两臂各受一掌，接着腰部又挨了一脚。几乎同时，柳毅反手一掌毫无章法却击中对方肩部，蒙面人触电般弹出几米。柳毅也有些惊讶这一掌的威力，想是与刚才腰部挨一脚有关。两人停止攻击。蒙面人有许多疑惑，刚才自己用了七成力道还担心伤人性命，怎么还无动于衷。现在右臂已动弹不得，从没有过的心虚与恐惧油然而生。正当柳毅庆幸自己挨了几下竟无伤痛，不知如何处置蒙面人之时，蒙面人突然往山上窜去。速度之快令人惊叹。人影在树丛中闪动几下便从柳毅的视野中消失。柳毅不由脚步缓了下来。四下观望，月光之下，隐约现出许多新旧坟头。夜虫的鸣叫越发刺耳，柳毅打了个寒战，心里紧张起来。以往胆小还真有些怕鬼，此时身处坟山，手臂早生出鸡皮疙瘩。柳毅蹲了下来让自己镇定，忽然思绪清晰起来。胖子遇到的女鬼不就是蒙面人么，那他家墙上挂着的遗像难道是他自己？隐约记起商城住户说到过他买下现在的住房还不到一年，那坟里真是他妻子吗？柳毅想着就有些激动了，他决心查个究竟。
于是，按胖子事后指给他看的方位，猫着腰悄悄向那座闹鬼的坟头接近。这座坟并无新奇之处，月光的清辉洒满坟头显出死寂的灰白。柳毅心里寒寒的，忽然觉得这坟的碑石有些老旧，不象一两年的新坟，坟头堆得比旁边的高些，草木杂乱象从未扫墓清理。柳毅一旁胡思乱想，觉得蒙面人疑点太多。这时，一个响动惊醒了柳毅，坟包的背面，露出一点光亮。柳毅屏住呼吸，移步过去 。一个人影从地下钻出，手上一个微型手电。分明就是那男扮女妆的蒙面人。柳毅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把他制服。双手按腰向那人冲去，一脚踹倒，一把抓住了那人受伤的胳膊。这回可没给他还手的机会。那微弱的手电光滚落地上，正好照着那人扭曲变型的脸。他终于知道遇上了克星。接下来柳毅犯难了，这坟墓里说不定埋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中年男子缓过气来，叹息了一声，说道：“我认栽了，看你好象不懂武功，怎么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因为我是好人你是坏人，装神弄鬼还抢劫，是要坐牢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给你十万元钱，行吗？”“我倒是真缺钱，不义之财不能要。这坟墓里有死人吗？你还藏了什么在里面？”“这是一座假坟，我也没有妻子，遗像都是我自己。坟里是我的钱财，不信你可以进去看。”“我不懂法律，还是送你去公安局自己坦白吧。”“那我死定了，不过，我没杀过人，偷抢的事干过不少，坟墓里的财物足够你享受一辈子。”“的确很诱人，可我不能违背祖训。真难办。”中年男子似乎看到了希望，赶紧起誓：“遇到你这样的人算我幸运，你放过我，从此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要不你先废了我这条胳膊。”“不知你说话算不算数，放了一个坏人我就罪孽深重了。带我去坟墓看看，不要再耍花招，我有放你的心思，你也伤不了我。”
掀开伪装的石门，两人钻了进去。柳毅拿着手电随其后，那人点亮一支蜡烛，柳毅发觉真是别有洞天。里面还真搞了装修，有床有水有食物，床上两个小箱子。那人过去打开，一箱金银手饰，一箱现钞。柳毅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倒有些惊呆了。中年男子缓缓地说：“这里是三十万现钱，那一箱不知能值多少钱。”接着从床头取出一只小瓷瓶，拧开盖放一旁。忽然从床底抽出一把砍刀，将左臂于垫床上，一刀下去，齐腕而断。中年男子自行急点穴道，随即将瓷瓶中的粉状药末敷在创口。柳毅本能倒退两步，以为他狗急跳墙要拼命。十几秒钟之后，中年男子已用布包扎好了伤口，很虚弱地坐在床边，那只断掌就挨着箱子，箱上溅满了鲜血。他望了柳毅一眼，说道：“钱财和人都由你处置。”柳毅足足思考了三分钟，说道：“看来你真心悔改了，我没叫你自残啊。这样吧，偷抢来的东西由政府处置，我们每人拿两万，我要拿去做点善事。算了，你就拿三万吧，你还得治伤。给你三天时间离开此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如果还要作恶，说不定又会遇上我。三天后，我通知公安来清点财物。”
出了坟墓下山，柳毅还真觉得这中年男子有些可怜，断掌之痛换得自由之身。柳毅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也许就这样好。柳毅忍不住过去扶了他一把。不禁问：“你恨我吗？”“不恨，很感激，我是罪有应得，只是迟早的事。我天亮就走。”“那你多保重，好好做人。”此时倒象是朋友告别，柳毅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
此后三天，柳毅有些心神不定，见着胖子竟忘了打招呼，害得胖子拦住问是不是病了。柳毅是在把中年男子送上车后的第三天夜晚里在偏远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110，哑着嗓子说，发现某座山上有个假坟，好象与前段时间的闹鬼有关。
两天后的当地新闻报道，有人匿名举报，发现一座假坟有问题，公安机关迅速出警。经现场侦查，坟内藏有金银手饰百余件，现金二十余万元。还发现一只开始腐烂的手掌和一把带血的砍刀。据查，商城幽冥轩店主周某有重大嫌疑。一时街谈巷议，胖子在柳毅面前侃得满口溅朱。柳毅却无太多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