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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死亡于我

2016-07-27  本文已影响592人  第一滴露珠

死亡于我
文/第一滴露珠

1

第一次真正想到死亡,感到恐惧,是我上初一的时候。那天,我正在教室里背诵《植物学》,准备迎接考试。突然,一个问题占据了我的大脑:有一天我会死的!这个念头一下攫住了我的心,让我再也背不进题去。我感到恐惧、无助和绝望,心像沉入了无底的黑洞。我想:既然人人都会死的,那么今天的学习有什么意义!

从那以后,时不时的我就会想到这个问题。这本不该是一个青少年应该思考的命题,该是朝气蓬勃,专心学习的年龄,我却过早地让自己陷入了迷茫。可能我是个具有悲剧意识的人,思想常常游离,对什么都持怀疑态度,这也许就是我一直活得有些忧郁的原因吧。

死的哲学其实就是生的哲学。崇信基督的人心怀感恩地生活,充满爱心,做善事,帮助有困难的人,他们希望自己死后能进入天堂;佛教徒们出家苦修,戒绝七情六欲,行善积德,吃斋念佛,为的是永世免堕轮回;中国的道教人士修气功,炼仙丹,幻想的是肉身飞升,长生不老,做快乐神仙;而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他们肆无忌惮,坏事做尽,贪求今生的舒坦和威风;一般人则根本不去想也顾不上想生死的问题,每天为了衣食而奔波,为了感情而烦恼,为了得失而斤斤计较。

好像有人说过,这世上最不怕死的是那些自然科学研究者,最怕死的是那些名人和政客。科学家们整天研究的是自然,是物质,人的生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物质的一种,来自于自然当然要回归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

而名人和政客都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征服欲望的人,高傲的他们当然不肯败给死亡,因此名人政客们便幻想以自己的成就、著作、思想、政绩等来证明和肯定自己的存在,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是也。只要精神产品得以流芳百世,光辉业绩得到后世景仰,那也等于自己不死。也许那些战争狂人就是为了抵消死亡给自己造成的恐惧和屈辱感,而发动一场场疯狂的战争的,借践踏别人的生命来显示自己的强大,来与死神抗衡。

年少时的我也曾幻想过成为一个名作家,以作品来流传后世,让后人永远记得我。(当然今天的我知道这只是青春的狂想。)可是,肉体消亡了,灵魂也随之消解,再也无法知道自己身后的事情,那么,后人记住自己又有什么意义?死亡,便是永远的消失。

普通人无法让大众来记住自己,便寄希望于自己的后代,希望通过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留下自己在这世上存在过的证据。但我觉得这也是一厢情愿的事。四代以后就不再有人认识自己记住自己了。也许子孙后代真的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但每个生命个体都是独特的,不同的,具有不同的思想意识,你就是你,他就是他,谁也无法取代谁。你的儿女也许像你,但永远不是你。

人类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要到哪里去?这是个永远的谜。虽然有古猿变人的定论,也有种种考古学的证明,但总觉得猿变人的理论过于突兀,难以让人信服。在一系列不可重现的历史条件下古猿就转变成了人?为什么不可重现?

我上初中的时候,正是气功和UFO流行的年代。哥哥还订了《飞碟探索》杂志。全世界不时有发现不明飞行物的报道。中国甚至在沈括的《梦溪笔谈》里都找到了关于不明飞行物的记载。那时我们憧憬着能看见UFO,希望飞碟能把我们带入另一个时空,让我们破解人类的死亡之谜,洞察宇宙的秘密。

至于气功,更是吹得神乎其神,《半月谈》上曾连载过一个叫严新的气功大师的神奇故事。此公能在几百人的大会场上演讲发功,使这几百人都疾病消除,精神倍增。据说可以多日不吃饭,也就是已经“辟谷”。那时我可是对他崇拜得很,还练过一段时间的气功。别说我这无知毛孩,就连现实主义作家柯云路都转行写起了气功大师研究录,堕入了玄学的窠臼。

2

曾目睹过一起车祸。是一个机动三轮车主。被一辆拉煤的大卡车撞飞了。当他的身体落在地上时,远远望去,显得那么瘦小,那么轻飘。让人感叹生命的脆弱和无常。

老百姓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谁在操纵着人类的生死?那么,它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呢?它在哪里居住?我觉得仿佛宇宙中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而人类,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间。

想到自己现在活着,有思想有情感,而几十年后却会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肉体腐烂,灵魂消亡,再也无法感知到这个世界,我就感到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什么是我们曾经活过的见证?一切的奋斗有什么意义?人既然要死,那又为什么要出生?。

有一句外国谚语说“只存在过一次就等于没存在过”。宇宙恒远,而人的寿命却只有几十年,即使能活一百岁,也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天,对于时间长河来说,不过是流星划过,稍纵即逝,真的是太短暂了。何况死亡的兄弟――睡眠,还要占去三分之一还多的时间。

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这是他的聪明之处,对自己不了解看不透的问题避之不谈。

我曾问过我奶奶,问她老人家怕不怕死?记得当时奶奶笑了,说,该去的时候就得去,谁都有那么一天。农村的风俗是在老人年纪大时提前预备好棺材和寿衣,好像死亡还要提前张罗似的。

也曾问过父亲母亲,父亲这样回答我“怕是不怕,但人都不想死。”母亲则说“怕死的人没出息,怕什么,我不怕,只要你和你哥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这三种不同的回答是不是可以说明越没文化的越不怕死呢?文化越高,自我意识便越强,也就越留恋执著于所拥有的一切。像我妈这类小学都没上完的妇女,可以说自我意识根本就未觉醒,她的心里只装着丈夫子女父母,根本就不想自己。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母爱的力量和伟大,所有的母亲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的。

想想真是悲哀,人类可以征服其他生物,可以上天入地,却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生命。死亡正是对“人定胜天”的最大讽刺。

科学痛快地战胜了迷信,也无情地摧毁了人们死后可以保留灵魂的美好愿望,更是做不了鬼了。然而也有一些科学远不能解释的神秘现象在兴奋着人的神经。

其实人一生下来,灵魂便开始漂泊,漂泊久了,累了,就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文学、哲学、宗教都是很好的灵魂避难所。这也就是在现代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反而有更多的人信教的原因。

3

我敬佩那些为革命英勇捐躯的先烈们。有诗言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战场上从来就不乏勇士,甚至现代街头的痞子们打起架来也是不要命的。但是,战场上是不容选择的,你怕死只会死得更快;街头的流氓只是一时逞能,头脑发热,如果你把他关起来,给他充分的时间考虑,是要死还是要活,恐怕没有几个人不在死亡面前低头的。

所以这些先烈们就更值得我们敬佩。是怎样一种坚定的信仰使他们可以抛妻弃子,牺牲自己宝贵的生命来换取多数人的自由和幸福。可见这世上还是有些东西可以超越生死的。

但我对死亡却始终充满疑虑,无法释怀。是我缺乏信仰的缘故吗?

父亲的人生词典里写着两个大字:奋斗。父亲常常教育我们兄妹,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奋斗。但我却对“奋斗”二字常常质疑。父亲的现实乐观的人生态度丝毫没有遗传给我,我总是对人生的一切充满了怀疑,掺杂着忧伤。“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我常常这样感叹。

我的一个漂亮时尚的女友,她的人生目标就是吃穿玩乐,享受生活。她曾对我说:“我不怕死,只要活着的时候享受够了,那就没有白来人世一遭,死了也不会有遗憾了。”这或许就是现在大多数年轻人的人生态度,生命只有一次,及时行乐,做自己想做的事。

还有些人汲汲于名利,当权者渴望把权力永久抓在手中,富豪们希望自己的银行存款越来越多,公司越开越大。某些当权者大概以为今生的荣华富贵可以延续到下辈子,不是有很多这样的报道吗,某些官员强占民地,修建自己的墓陵,打算到阴间也继续作威作福。

生命不过是宇宙的匆匆过客,荣华富贵更是过眼云烟。人类赤条条地来到这个世界,最后还是要两手空空的离开,走完一圈,从起点又回到了终点。

无论人想还是不想,人都是要死的。但悟透了死,才能更好地生活。看淡那些身外之物,做些有意义的事,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我只愿在我有限的人生里,劳动,读书,写作,旅行,爱护亲友,关心社会,独善其身也兼怀天下。

我有时害怕死亡,有时却又在心里设计自己的死亡场面。自己会怎样离开这个世界呢?是病死?老死?还是别的……总之绝不会是自杀。

死亡之前会看到什么呢?据书上报道,科学家做过多次调查分析,就是让濒临死亡又被救活的人描述他在将死前的一刹那所经历的事情。多数人都说那时会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进入了一个黑暗的隧道之中,在隧道的尽头可以看到去世的亲友在那里向自己招手,在这一瞬间自己想起了一生中所有美好的事情,感觉很愉快。但这只是濒临死亡者所做的描述,毕竟他们没死,所以他们的话也不可信,也许还有科学家诱导的成分在里头呢。

可是我们永远也没有机会跟一个死人对话,我们自己死的时候的感觉又没有机会诉说出来了。因此,死亡仍然是个谜。

但我希望在我的弥留之际会听到笛声。当死亡的笛声吹响,我将巡着迷人的笛声,平静地走向来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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