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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与离别第一章---我还在等待路灯照亮这个世界的时刻

2020-03-16  本文已影响0人  Deadsouls

我时常会梦到一个人,或者并非单纯意义上的一个人。而是一个类似于人影影绰绰的物件。面容模糊不清,像一架破损老旧永远无法对焦的相机,咔嚓咔嚓地拍摄着彻底糊透了的相片。那个模糊不清,影影绰绰的物件就那么生硬地站在深秋的凛冽冰雨洗涤下的清冷潮湿的空气中。透过那些浓沉厚重的雾气,它有时会向我打招呼:我啊,对这个世界简直失望透顶!

“对这个世界简直失望透顶?”我低声默念,努力在脑海里捞捡过去的二十九个春秋所丢弃的一切。无果,脑子像是锈住一般地不可撼动,我则是费力地沿着它运行的线路推耸着它前进,无果,实在无果。

我再次望向它,期待着说出题设后能适当地给予思考所需的提示。沉默,彻彻底底的沉默。周身下着牛毛细雨,清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灌入,盘旋。沉默,它说完之后便是深深的,死寂般的沉默。

而我,常常会在死寂般的沉默里黯然醒来,凌晨昏暗的光从发白的天际线往我所住屋子的落地窗前缓慢爬行。我好像失去了什么,究竟是什么?随着相同的梦境出现的频率越发的增多,自身对于怅然若失的追诉便越发的急促迫切。我丢失了什么?我时常站在阳台上,吹着清冷的风,看着稀疏往来的行人,想象着是否我们具备着同样的问题。这样的问题如深不见底的泥沼,而我则是不断地往下沉浸。目送着自己的身体,缓慢地,缓慢地往下陷入。这种境地分明的恐惧委实令人可怖,一点一滴地将其手中之物揉捏粉碎,一丝不剩地注入自己的血液中。

何时失去?又于何地失去?无果。实在思考不出像样的,足以令自己信服的结果。

有的人说,人生存在着无数的节点。比如哪一个点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比如从哪个节点开始喜欢青涩长相的异性;比如从哪个节点发现陪伴自己的人们会突然的,若无其事的消失殆尽。这无数节点布置成的,并不完美甚至有些残碎破旧的人生甚至在最后都开始将所有过往的节点一笔勾销。我们无所适从,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对所得所失,所念所望麻木下去,最终碌碌无为地驶向人生的彼岸。

谁说的来着?我举着手中的玻璃杯,摇晃着杯中残存的冰块,在脑中余留下来存放记忆的杂物间里寻找着这句话本来的主人。好像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是一个叫做星的人,那个整日满面愁容,时常望着秋末凄冷的雨点发呆的女人。

“怎么?”我抚摸着她有些瘦弱的肩膀。

“冬天要来了罢,你看这场雨,冷冷清清的,把那些热烈的物件尽数涂抹一层灰暗的颜色。”说着,星伸出了手,尝试接住阳台外缓缓坠落的轻如牛毛的细雨。

“心里难受?”

“嗯,莫名其妙的。”星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断断续续地颤抖,然后低声地抽泣起来。

我不知所措,好像从开始到最终,只是一味地不知所措。那样的冷雨天,那样的灰暗寂寥,那样断断续续的低声抽泣,那样温度的她的身体所带来的称得上生硬的触感。

可是这样的不知所措从哪里开始,而又到哪里终结?我想不起来,像是记忆被锋利的刀子一切两半,留下的那道清晰明了的沟壑深不见底,把脑子里留存的一些东西沉在下面。沉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所能感知的是:务必要找到那些丢失之物的所在,比如找到星的所在。

从哪里开始?然后到哪里终结?

为了寻找到答案,我开始借用空闲的时间回忆和星之间的故事。

在她离开后数个日子里,我辗转各地,为了寻求其落于世界上的稀稀疏疏的足印。我所存留的记忆也像是CD唱片渐渐地布满划痕,说出来不可思议,但确实如此。当每每确定一件和她息息相关,紧密相连的事,务必会随之弥留下难以启齿的空白一块,作为所得之物付出的代价。一来二去,我甚至不知道回忆起来的是否是重要事实,而忘却之事是否是轻浮如云。而陷入这种左右为难的境地里,我便有种前所未有的进退维谷之感。

总之要继续下去,如果一动不动必然无法寻到本来想寻求的结果。

星是一家书店的管理人员,总是喜欢穿着干净利落的白衬衫,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翻阅着一本厚重的书。是什么内容我无法说清,大概是和历史相关的才对。而我们起初的交流也只是限定于图书和价格之间的确定和收付。于我而言,十分欣赏她计价收费的姿态,修长的手指在书款和计算器之间灵动地找寻着一种平衡。有时因为那种灵动的美感深受吸引,甚至觉得所购书籍过于稀少。但本身能接受的作家寥寥无几,而他们撰写的书籍更算得上少数。于是每次都购进几本文摘杂志来为欣赏她拖延时间。

“喜欢这个作家?”那是一个八月的周末,星第一次开口同我说的和书籍价值无关的话。

“嗯,大概。”我笑了笑。

“大概?”她疑惑地盯着我。

“说不上喜欢,但不讨厌。”

“看你一直买他的书。”她低下头,用计算器计算着零碎杂志打完折后的价格。

“嗯,那就喜欢好了。”我递过去现金,接过来书本。

“有趣。”她笑着摇了摇头。

有趣?我算是个有趣的人吗?应该不算。只是分不清喜欢和讨厌,介于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一道清晰明了的线能够划分开来。不同于任何情感丰富的人,大概。

从那次开始,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多。就喜欢的书展开讨论诸如此类的话题。为了能有效地靠近她,我开始只买杂志以缩短阅读进而增加的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

“喜欢莫言?那个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她把扫描器放下,抬起头看了看我。

“不知道。”我挠了挠头。

“有趣。”她脸上蔓延开来轻松的微笑。

“没读过他的书,说不喜欢太决绝,说喜欢又太肤浅。”我跟着笑了起来。墙上的挂钟开始报时,深重空洞的声响开始在仅有我们两个的空间里层层叠叠地传递,蔓延开来。黄昏幽暗的光从布满污渍和灰尘的窗口斜射进来,挂钟产生音波惊起来的尘埃就在灰暗的橙色中舞动着。有那么一刻,我竟然觉得这个世界,或者存于这个世界的我是如此的不真实,具体为何,大概只能算是一直追溯不存在的问题所带有的同样不曾存在的答案罢了。

“请你吃饭?”我脱口而出,本是计划着再熟络些才主动邀约,但脑子突然一刻松开了刹车,踏下了油门,那种不顾一切,倾注全身力气的踏下。等回过神,已然在高速路上飞驰了。

“为了什么邀约一个并不熟识的人?”星看着我,仍旧是笑。但比起刚才,显然加入了另外的情感,那大概是种无法诉诸语言的东西。

“单纯是想。”实在想不起合适的答案,相比于想起合适的答案,我更想不明白的是她究竟为何如此询问。

“单纯是想?”她默念着。“之前也有人这么回答,单纯是想。想什么?想单独地约我吃饭?或者还是想和我上床?对不起,我想在你决定约我之前先把我的态度明确下去。”她收起了笑容,把我本来要买的杂志放在一边。“我,你看得到的,没有钱,没有体面的工作甚至没有像样的住所。说来可笑,在北京像蟑螂一样地苟活着。除了身体,我再无其他。身体也算不上美好,只是该发育的地方发育了,不该发育的地方冷静地沉默着。脸不算漂亮,但却不坏,我自己认为如此。所以,你究竟为何约我?”

我一时语塞,该说什么?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是否真的只是为了同她上床才在她的周围不断环绕。

“说实在的,我不知道。可能只是为了上床,可能更希望接近你的灵魂。说来可笑,我觉得你很漂亮,不光是身体和脸庞。”

“灵魂?和精神对等吗?”她疑惑地盯着我。

“嗯,大概。”我努力地逃避她的眼睛。

“那我无法接受你的邀约,对不起。我所有的一切里,最不值一提的便是灵魂,也就是精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感受到它里面所包裹的不健全的东西,它总是不留情面的折磨着我,从我能理解世事开始,一直到如今,对我穷追不舍。”她突然停了下来,陷入了沉默。听不到呼吸,看不到身体微笑的颤动。

“呼……”她长了一口气。“说真的,如果你说要我和你上床,我必定会接受你的邀约。甚至任何走近我身旁的人,肯主动靠近我的人,并且感觉不错的,我都会如此。只有一点需要阐明,我对你的感觉不错,但对你的答案实在不怎么感冒。如果拒绝让你感到难过,大可不必。等彻底承认想同我上床时尽管来找我好了,那时候我便会爽快地接受。”

“嗯。”我没再说什么,面对着她的质疑,我脑子一片空白,类似于精神之物一时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我愿意把自己算得上完整的东西奉献给他。但精神这方面,恕我没办法向任何人展现,打完折二十块。”

我接过来书,那寥寥几本不成厚度的杂志此刻尽然没了本身的意义。我为何购入?又为何阅读?像在茫茫的大雾中寻找丢失的一部分似的。所有的原因归结起来,并非我要怎样去找到答案,而是我在找寻什么。

我告别,然后走下楼去。

“等彻底承认想同我做时尽管来找我好了,那时候我便会爽快的接受。”星在我的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着。

回到家中,夕阳已然在城市边缘坠落,不着踪迹。应该是去另外的城市里,目睹另外的人群中所存在的欢喜忧愁。在世界的另一边,我对星说:说真的,只想同你上床。

她笑了笑:可以。

但思绪马上终止,我无法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也无法抽离出精神从而接近她的身体。虽然知道,那种事只要承认尽然可做,但得到不完整东西真的是我内心所发出来的诉求吗?

我打开酒柜上放着的伏特加,在酒杯中加入食盐和柠檬,搅拌晃荡。直至沉淀开始随着漩涡转动起来。走到阳台上,黑暗透过玻璃窗不断地往冷清的屋内涌动。喝着自己调的并不出色的酒,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等着路灯被点燃的一刻。

在等待的漫长时间里,我开始逐字逐句地回味星所说的话。属实坏女孩的放荡却被她脱口而出成了夹杂着莫名其妙忧愁的洒脱。精神和身体于我而言哪个重要?于她而言呢?我将剩下的半杯一饮而尽。无法和她上床,不明情况的做这样的事,必定会造成无可避免的伤痕,于我于她都是如此。而此后我便无法走近她,甚至半步都不可能。

路灯突然亮了起来。七点二十分,比昨天实实在在的少去了九分钟。表坏了吗?或者灯坏了?无从找寻其中的答案。我时常陷入这种纠结之境,无法肯定的摇晃之物在这个世界里飘荡着。人们总说,这个世界在有秩序地运行着。但与我而言,能够看到的尽然是张牙舞爪之物。那一张张斯斯文文的脸上藏满了淫秽的污垢,人们被金钱不断的吞噬并以利益多少作为衡量人生的有效手段,委实可笑。当然只是就我而言,就大多数人都投身其中并乐此不疲。

手机铃声夹杂着震动把我的思想多少拉扯回来。并未开灯,屏幕的光线穿透黑暗,硬生生地投射在不经装饰的天花板上。

“一会过去找你吃饭。”琦说道,语气丝毫没有期求并得到许可之状,更像是庞大机构发布的不容置否的公告。

“什么时间?大概。”

“八点,老地方,你先过去也可以。”他说完按下了挂断键。

扔下手机,房间立刻恢复了黑暗。橘黄色的路灯投射过来,但只限于阳台和眼里。我看了看手机时钟,还有四十分钟。下到厨房,热了杯牛奶,嚼了几块苏打饼干。虽然并不觉得这种吃法有什么过人之处,但面对将要来到的酒局肯定会起到莫大的作用。热牛奶的期间把手机的音乐放开,虽然这个时代里粗俗的情歌多半接近于烂尾的状态,但只要仔细听,仍旧可以找到合适的,或者说是值得一听的音乐。

传来的是陈奕迅翻唱谢安琪的《喜帖街》。对比原版,彻彻底底的两种感受。虽说歌颂的同为一段感情,但谢安琪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初涉爱情之人那种敢爱敢恨和敢忘却的透彻。陈奕迅则是更多的烘焙一段早已过二十余年的迷蒙的怀念。

说到底还是对陈奕迅的翻唱情有独钟,无论是略显沙哑的声线还是所要陈述的故事,亦或者重新编撰的谱子,都是情有独钟。

喝完牛奶,走进浴室彻底地清洗一番。在淋浴的过程里拼凑回忆着《喜帖街》的现场版。灯光,乐队,吉他手,以及陈奕迅。实实在在的无可挑剔。淋浴完毕,开始认真地对着镜子清理脸上的胡须。不够茂盛,更像是单纯处于象征意义的生长,好在也未想过通过蓄起胡须的方式改变自己。对于每次清理都尽心尽力。完毕后,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长相并不出众,也是随时被淹没在人群中的类型,没任何一部分值得被别人多看一眼。星却说对我有着不错的感觉,究竟是哪里让她如此呢?亦或者她对任何靠近的人同样怀有好感?我摇了摇头,尝试着把这样的思绪从脑海里中清空。应该不会,尽管嘴上说是如此那般,但她绝不是口中那样的人。或许是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也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两种不同的人。她用口中随时随地可以贡献出来的美好身体来填补精神的空白,而我则是用着自诩丰富的灵魂弥补身体的不足。想着这些,我苦笑起来。由于喝过牛奶的原因,之前的酒意已经多少消散殆尽。看了看钟表,时近八点。换了身运动衣,把其余的衣服尽数投入到洗衣机内,转身关门下楼。

由于是工作日的关系,并没有太多人出现在约定的餐厅里。我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翻开从前台书架上顺手带过来的杂志。借此来填补琦出现前的空白。咖啡相对而言正宗一点,而杂志却坏得很,无非是那个明星与那个明星结合,这个明星与这个明星分离。烦冗粗糙的桃色绯闻尽然占了多半本位置。剩余的多半是减肥和推销保健品的广告软文。

“还有两站,今天地铁实在是挤,莫名其妙。”琦发来了微信语音。

我放下了书,要来菜单的同时把杂志还给侍者。而那本杂志,至少我看来布满了值得唾弃的内容的杂志被前面桌的女孩要了过去,并认真地看了起来,这一点从她一动不动的背影里大致就可观摩出来。看着她,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杂志出现在这样的世界里多少有着合理性,就像齿轮维系在大的系统里那样。虽然理解这个,但无论如何都觉得这个国度或者这个世界有着病态的审美。

只是爱上电视剧或者电影里的人,脱离了这些东西,观众竟然还能如幽灵一般地黏贴在戏外人物的身上。时间久了,喜欢谁,或者喜欢什么都弄不明白了,委实算得上混沌的境地。

菜点了以往的几个,琦大概正在出地铁的路上。我看了一眼,女孩仍旧在读着杂志,壁挂电视上开始播放当下最流行的歌曲。这个制造垃圾的时代,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怎么放这样不入流的歌?”

我抬起头,琦放下外套,坐了下来,看着电视说道,脸上挂满了失望。

“没关系,等下一曲。”我把菜单递了过去。

“这种如制造垃圾一般制造的歌实在没法听。”他抱怨着。

“同感。”

他看完了我点的单子之后追加了一道菜,然后向侍者要来扎啤。在他权衡的时间里,壁挂电视的歌曲仍旧在几个大红的年轻歌手之间切换。

“长得好看,大概可以在这个时代里如鱼得水地活着。”琦转过头看了看电视,叹了口气。

“无论电影或者音乐,乌七八糟的占了多数,并且大家乐此不疲地追捧着。”我端起咖啡补充道。

电视里不入流的歌曲仍在嗡嗡地响个不停,女孩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本杂志。侍者上了凉菜和扎啤,然后划掉单子悄然下去。

“休假休的怎么样?还算过瘾吗?”琦向着我举了举杯。

“还好吧,身体一旦停了下来就不愿意再上路了。”

“但时间久了也很无聊吧。”

“大概。”我没向琦诉说关于星的事,与我而言,她的一席话仍旧如幽灵般的在我脑海里飘荡着。甚是奇妙的女子。

“下周回公司?”

“嗯。算上今天,清闲的日子还有四天。”我拨开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计算着剩余的日期,以及应该去做的事。

“羡慕。”

“羡慕什么?”

“能随时抽身出来啊,不像我,想要逃走一周,简直比登天还难。”琦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叫来侍者上第二杯。

“能力大的缘故吧。”我看着他,心中也确实如此地想着:能力大的缘故才对,像我这样随时都可以被抹去的存在,休上十天半个月或者消失又能如何?总不至于世界毁灭吧。“像我这样无所谓的存在,如同备用轮胎一般,总不会时时刻刻被需要,但你不同,你得在这个世界上奔跑着。”

“一刻也不停的?”

“除非报废,否则一刻也不会停。”

“真可悲。”琦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喝酒。

有什么可悲之处呢?人生下来总是会处于不断地在奔跑的境况下,只是快慢不一罢了。无论怎样,终点站只有一个才对,那就是生命的那一头。

琦似乎思考着什么,致使我们的谈话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对于与我交朋友的人,我的性格实在不值得被称赞,甚至可以说得上差劲。我思索不出像样的话题来缓解尴尬,也不喜欢过多的发表言论。就像是半开不开的白水一般,浑浊而且粘稠。

“怎么不放首像样的歌?”琦终于从沉默中苏醒过来。我叫过来侍者,在他沉默的时间里,有意识地或者无意识地将杯中的酒全然喝尽,而我的也所剩无几。在抬头的间隙里,我发现前桌的女孩已经离开了,而那本杂志也被归拢到书架上。第二杯上来,琦看了看我,然后把表情调整到近乎冷峻的状态,举杯而后一饮而尽。

“怎么了吗?”我很少看到如此的他,只能隐约预感其中有些事情,那种东西就像藏匿在精神里的寄生虫,如若不能尽数扒开,它将永无天日的依附于你的身体里,借此存活下去。

他没说话,电视的歌曲切换到了张学友的《李香兰》。我们的交谈再次陷入到深深的沉默里。琦看着电视,眼神木然空洞,手不断地把杯中的酒送进到嘴里。而我则是吃着花生米,一口一口地嘬着还算纯正的扎啤。

“我们公司的同事,昨夜在卫生间自杀了。”琦的眼睛仍旧一片木然,唯一不同的是把其从电视上转移到我的脸上。手停了下来,有气无力地低垂下去。

“自杀?”

“嗯,自杀,今天早上才被发现。偌大的办公楼,她就在冰冷的卫生间里躺了一夜。早上路过时,乌黑的血迹清晰地刻印在米黄色的地板砖上。”琦端起酒杯“昨天躺在床上还和她聊天来着,想来后怕。”

“原因呢?总不会自杀的不明不白吧。”

“不知道。”他眼神存留的木然一扫而空,接而被深重的悲伤笼罩起来。

“一旦死了,什么就都不剩了。”琦自顾自地念叨着。

一旦死了,什么就都不剩了。我默念一遍,然后仔细回想过去的二十九个春秋。关于生下来的意义,实在是一点一滴也没有。我想,恐怕今后仍旧不会有。行尸走肉般的在这个高楼林立的城市里醒来,吃饭,工作,睡觉,无法停下。这样一想,二十九岁去世和七十九岁去世有何区别呢?实在没有才对。

“可总有个原因吧!把她逼近死角,之后进行杀戮。”

“原因?杀戮?”琦再次陷入了思考,木然地重复着我的话。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然十点有余,而本就冷清的店由于琦断断续续的沉默显得更为冷清。侍者靠在一旁的墙壁边缘,低头玩着手机,而壁挂电视由于网络卡顿的原因,尽然停留在一个残碎的画面上。

“该走了。”我站起身,椅子发出的声响将琦从思绪中缓慢地拉了出来。

“确实,明天早起上班。可真羡慕你啊。”

“没什么可羡慕的,下周我们就回到了同一个节奏点上。无论是谁都无法轻易地停下来。”我付了账,转过头对他苦笑了一下。

推门而出,街道上叫卖商贩仍旧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人穿行在地铁和住宅区之间。他们或苦恼,或高兴,或者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行走。总之和店内的冷清无法相比,简直两个世界。

“那么,我先回去了。”琦的脸微微发红,大概是酒精正在浸透血液从胃袋流向大脑。

“住下也没关系,自己一个人,地方大得很。”

“算了算了,时间不晚,回去的时间也算足够。”琦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对了。”他站住了身“总该找个人继续生活吧,佳的离开,于你于我都是个彻彻底底的如同大地震般的事。但生活总归还是会继续行驶才对。”

“会考虑的。”

琦没再说什么,估计再次陷入沉思,伴随着无止境的思绪走进地铁站,乘上地铁,踏上归路也未可知。

我揉了揉太阳穴,脑子突然混乱不堪。可能是酒意,可能是自杀的女孩,或者更为可能的是佳再次从我浑浊的记忆沼泽里被挖了出来。总之忘却这种东西委实悠长,如同劳动作业覆之于手生硬厚重的老茧一般。把新的东西存储进来,不由分说地将所有一切尽然覆盖殆尽。在思绪的弦上形成一层层粘稠潮湿的膜,紧紧地将其缠绕,直到无法动弹的地步。

刚走到住宅区的入口,天空开始断断续续的坠下雨丝,轻如细线一般。微风摇曳,在路灯昏黄的光里,细小的雨珠瞬间笼罩了这个城市。我呆站在行道树下,望着透过叶子坠下来的光影。算得上莫名其妙的一天,自杀的女孩,背道而驰的星以及黯然伤感的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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