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风云录 - 124 - 两面夹攻

王彦章见李轻尘低头不语，以为他已经被他的话打动，只是不好意思承认而已，当下呵呵一笑，道：“李公子方才力陈梁王纳妃之弊，可见你对诗剑也不无好感，只要你点一点头，我立刻退兵，回开封等待李公子上门提亲。”

李轻尘“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间身后风声响起，只听到一声娇斥：“卑鄙无耻的老贼，谁稀罕你的女儿，看剑！”一道剑光从李轻尘身边闪过，直刺王彦章前胸，李轻尘和王彦章同时一惊，发现来人竟然是戚红雨。只见她粉面含怒，银牙紧咬，一剑接着一剑，对王彦章招招进逼。

此时戚红雨已经换了女装，但王彦章见她的身法剑招和白天李轻尘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姐姐”一模一样，心中极为诧异，一面躲避戚红雨的剑招一面问道：“你到底是谁？”戚红雨一声不吭，将归去来兮剑法全力施展，一心要将王彦章当场刺杀。

王彦章不愿和女流之辈动手过招，当下只守不攻，没想到归去来兮剑法的威力非同小可，数招过后，王彦章一个疏神，只听“嗤”的一声，竟然被无悔剑削去了半截衣袖。

王彦章被这一剑弄的心头火起，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白天已经放你一马，没想到现在又来撒野。”双掌提起，就要易守为攻，耳边响起另外一个清亮的声音：“别伤我爹爹。”一名女子手执长剑，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与戚红雨斗在一起，正是王诗剑。

原来戚红雨在将军府裹好伤口，和李嗣源之妻张夫人说了好半天话，却左等右等都不见李轻尘回来，当下不顾张夫人的劝阻，径自到紫荆关前。得知李轻尘被王彦章邀出关外，她担心李轻尘的安危，当即让李存勖开了关门，出来寻找李轻尘。

李轻尘和王彦章前面的话戚红雨并没有听到，却正好听到王彦章让李轻尘上门提亲，她心中又惊又怒，当即挺剑相向。李轻尘在一边急得搓手叫道：“雨儿，住手。”

但戚红雨听了王彦章的话，以为李轻尘喜欢王诗剑，如果不是她出来打岔，多半他已经答应了，因此心中气苦，对李轻尘的叫喊不理不睬。而且她见王诗剑姿容秀雅，多半就是王彦章嘴里要嫁给李轻尘的那个女儿，急怒交攻之下，剑招比方才和王彦章对敌时更加凶狠。

王彦章为了王诗剑不被朱温纠缠，这次攻打荆紫关时也将她一起带出来了，但却严令不许她出战，只能在后军待着。今晚他一个人来见李轻尘，事先并没有告诉王诗剑，没想到女儿还是跟了来，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把他和李轻尘的话听去了多少。

随同王诗剑前来的还有王彦章的儿子王英杰和祝家四兄弟，王英杰见李轻尘卓然而立，英气勃勃，心中暗道：“如果让这人来配我妹子，倒也并不辱没了她。不过他是李存勖的人，就算他同意娶我妹子，梁王那边却该如何交代？”

祝家兄弟没想到王彦章此次出征竟然怀有这么大的私心，惊讶之余又都有些幸灾乐祸，这件事要是被朱温知道了，王彦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祝天彪一直觊觎王诗剑，听到王彦章要将女儿许配给李轻尘，又嫉妒又愤怒，心道：“无论如何，我非得把你们这事给搅黄了不可。”

戚红雨虽然小腿受伤，但她学剑的时间比王诗剑多了两年，功力也更加深厚，因此虽然行动不便，一开始只是和王诗剑斗了个旗鼓相当，但十数招一过已然大占上风。蓦地戚红雨一招“清风引佩”，直刺王诗剑肋下，王彦章眼看王诗剑躲闪不及，“啊”的叫了一声，正要上前相助，李轻尘闪身上前，在戚红雨和王诗剑握剑的手腕上分别轻轻一推，将两人同时向后推出几步。

他这一招使得妙到毫巅，正好将两人的剑招解开却又不伤及彼此，劲力的大小也是不偏不倚。只是戚红雨功力较深，只往后退了三步，而王诗剑却多退了一步才站稳身形。

戚红雨心中有气，暗道：“你将她和我一起推开，可见我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及和她认识几天来得深厚。”眼中不由自主地滴出几颗泪来，她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长剑一领，一招“明月照装”，却向李轻尘刺去。这一剑当然不是要故意伤他，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以出胸中的一口恶气。

王诗剑来得较早，王彦章和李轻尘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王彦章的提议让她的一颗芳心犹如小鹿乱撞，心跳顿时比平时快了数倍。后面听到王彦章连她思念李轻尘的各种情态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她的一张脸在羞愤之下更是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又隐隐透出一丝甜蜜，还夹杂着一丝期待。

李轻尘劝说王彦章不要将王诗剑嫁给朱温，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王诗剑见他对自己如此关心，芳心一阵窃喜。但是李轻尘接下来却又一再推脱，让她的一颗心从火热逐渐变得冰凉，心中不由自主地对他生出些许怨怼。李轻尘将王诗剑和戚红雨分开本是为了避免王诗剑受伤，可是王诗剑却想：“你推我这么用力，推她却是轻飘飘的，可见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要得多。”她心中气愤之下，竟然也挺剑向李轻尘刺去。

李轻尘没想到两个女孩子会同时向自己发难，来不及细想，闪身躲过戚红雨的长剑，左手抓住戚红雨握剑的右手，带动无悔剑将王诗剑攻来的剑招挡开，嘴里叫道：“王姑娘。”

王诗剑见李轻尘和戚红雨并肩而立，左手还抓着她的右手，心中更加难过，施展柔云剑法向李轻尘连刺三剑。戚红雨见她招招凶狠，忍不住叫道：“你这恶女子，想刺死我家尘儿啊！”右手从李轻尘的手中挣脱出来，却替李轻尘将王诗剑的三招进攻尽数挡了回去。王诗剑听她叫得亲热，心中更气，咬紧牙关又和戚红雨斗在一起。

王彦章、王英杰和祝家四兄弟见这一男二女来来去去，一会你打我一会我又帮你打她，都看得目瞪口呆。王英杰生怕妹妹有失，抽出腰间长剑就要上前助战，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原来是李存勖生怕李轻尘和戚红雨中了王彦章的埋伏，带着李嗣源和五百名军士赶出关来接应。石绍雍感激李轻尘相救之德，也跟着一起出来了，石敬瑭由于棍伤太重，只好留在家中养伤。

李存勖看到王彦章这边几个人袖手旁观，而戚红雨和王诗剑正斗得激烈，李轻尘则站在一边眉头紧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当即挥手示意后面的军士停下，对李轻尘道：“李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英杰和祝家兄弟看到李存勖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心中暗暗叫苦，刷刷刷全都长剑出鞘，严阵以待，王彦章神色淡然，似乎全没将李存勖这伙人看在眼里。李轻尘眼看双方又要火并，当即大喝一声：“别打了。”纵身上前，将戚红雨和王诗剑的两柄长剑全都夺了过来。

戚红雨心中气愤，手一扬，啪的打了李轻尘一个耳光，转身向荆紫关奔去。王诗剑呆了一呆，掩面转身从王彦章和王英杰身边掠过，转眼间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李轻尘半边脸上火辣辣的，望了望戚红雨，又看了看王诗剑，一时心乱如麻。

王彦章见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对李轻尘道：“李公子，我方才的提议还请你好好考虑考虑，明日午时之前，我在军营中等你回复。”他和李轻尘独处时对他极为客气，好像他只是一个慈祥温和的父亲，但是在李存勖和王英杰等人面前却重新变成了那个俾睨天下、不怒自威的大将军。

他随即转向李存勖，傲然道：“晋王如果此时想要以多欺少，王某一定奉陪到底。”李存勖淡淡地道：“王将军言重了，在下此来只求李公子和戚姑娘安全无恙，其他的事尽可以后再说。”王彦章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道：“十三太保之中除了李存孝，也就你还算是个人物了。”

李嗣源听了这话眼中杀机一闪，但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王彦章对王英健和祝家兄弟挥手道：“咱们回去。”六人刚刚走了几步，王彦章又回头对李轻尘道：“李公子，明天午时若是没有回音，我必亲自带兵血洗荆紫关，你可要想明白了。”

李轻尘原本还在低头沉思，听了这话身子昂然一挺，朗声道：“王将军，轻尘已有中意之人，此事恕难从命。”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绝无半点转圜余地，在场的众人听得全都愣住了。

王彦章见李轻尘的态度突然间变得如此强硬，这才意识到他最后的那番话威胁的意味太浓，没料到李轻尘外柔内刚，吃软不吃硬，反而让他原本举棋不定的心思刹那间变得清晰坚定起来。

王彦章心中生出一丝后悔，那句话实在说得有些多余，但他性格刚硬，比起李轻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下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好自为之。”说完转身就走。王英杰和祝家兄弟看了李轻尘一眼，祝天彪还不忘对李轻尘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傻小子，有志气，不过我要多谢你啦！”便跟在众人身后匆匆离去。

李轻尘和李存勖他们一同返回荆紫关，向守城的军士一打听，戚红雨已经进关去了。但是他找遍了整个军营和李嗣源的大帅府，却始终找不到戚红雨，张夫人也说戚红雨自从出去之后就没有再回来。李轻尘心乱如麻，暗暗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当着戚红雨和王诗剑的面把话说清楚，他其实并没有为王彦章的言语所动，只是心存感激，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来拒绝王彦章，没想到却引起了戚红雨这么大的误会。

李存勖劝道：“戚姑娘肯定是心里生气，躲起来不想见你，等过几天心情好了，她自然会回来找你的。”李轻尘觉得李存勖说得有道理，当下只好耐心等待，没想到一连等了三天，戚红雨还是踪影不见。

更加奇怪的是，王彦章本来还说如果李轻尘不同意这门亲事，他就要亲自率军攻打荆紫关，可是这三天以来关下却没有半点动静。李存勖派斥候出去打探，斥候带回来的消息却令大家全都吃了一惊，原来王彦章的大军已经全部撤走，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