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纪事
一
我不是什么预言家,我也没看天气预报,但是很不幸,我的那个小小的愿望,没有实现——
回巴中的路,果然有雾,导致大巴真的延误,我就只得受苦,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车站多等了一个多小时。在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相对论的伟大。痛苦的时候,时间往往过得很慢。
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盼来了从巴中来的大巴,匆忙坐定,已是满眼疲惫,必须养精蓄锐,于是果断开启我的无敌睡眠模式,闭眼就睡。
一觉醒来,我已不知何处,窗外蔓延着郁郁葱葱的小山,山上盘踞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路边零星的散落着几户人家,没有炊烟,没有犬吠,只有一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绿。我有些羡慕得看着这一切,这可是我曾向往的地方,无人问津,自得其乐;自给自足,悠哉游哉。只是现在这份闲情恐怕早已无处寻觅了。
二
回家前的期望往往与回家后的失望是成正比的。即使回的是好久不见的老家。
还没回去,妹妹就跟我讨论回去之后要怎样怎样,先在这住几天,再在那住几天还没听她说完我就毅然决然地打断了她,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到时回去再说,顺其自然吧。
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奶奶病了;大姑得照顾她,还得上班;幺姑也得上班;娜姐也得上班。于是乎,只能自己玩。
那就自己玩呗,结果就是感觉撒也没做,撒也没玩。回家后,老爸问我们老家好玩么,我和妹妹都表现的很无奈——不好玩。这,真的是真心话。
对于老家的感情,我们肯定是不如老爸的。他从小生在那,长在那,那里的每一分土地,每一条山路他都再熟悉不过了,还有那些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以及看着他们长大的大人。
虽说我的半个童年也是在老家度过的,但那时的我还少不记事,对于老家的印象也就只记得那时的我住在离学校只有100多米每次下课还可以跑回家喝口水再回去继续上课的小房子里,奶奶照顾着我的日常生活,给我洗衣做饭,以及睡我晚上尿湿的床褥,每次放假我会被接到大姑家或者到幺姑家玩。大姑和幺姑对我一直很好,像对待亲儿子一样爱我。她们会经常给我买我爱喝的娃哈哈。以至于我现在对娃哈哈的味道仍旧念念不忘,还时不时来一瓶。大瓶的,好喝的。
三
这次回去还去外爷家玩了一圈,外爷家的格局几乎未变,家具依旧是十几年前的家具,土灶也依旧是十几年的前的土灶。只是家里新添了台冰箱,电视装了有线;庭院旁边被我小时候烧过的芭蕉树不在了,被我尿过的那口井也不在了。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艰辛,也简单,也安适。
去的那天,外婆在家,外爷去城里了,都没到镇上接我们,所以我们只能听着外爷从手机里传来的指示,边走边问路,经过三两次询问再加上我小时候的模糊印象,穿过竹林,踏过堰塘,拐角处看到的那座老房子,我基本认定就是外爷家了,然后慢慢靠近,果然就是。
看到我们来了,外婆就亲切地称呼我们“凯凯”、“倩倩”。被这样称呼很亲切,但我还有点不适应。好久没被这么称呼可能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我们从小都被唤作“凯娃子”“倩娃子”。这名字,听起来挺难听的,尤其是我妹的,谐音“欠袜子”,欠什么不好,偏偏欠袜子,还不如欠钱呢。其实,这已经挺好听的了,听我爹说,老家还有叫“狗娃子”“猪娃子”的呢,对比一下,我们的小名还真是好听。不过,据说小名难听是福。我觉得挺对,比如我和我妹,她的就比我的难听,所以她更有福,有点发福。
那天,外爷回来时,天都黑了。他从城里买了些板子想重修修整下老屋旁边的棚子,可拉货的车只能送到地头的那个拐角,于是卸货只能自己一张一张往院子里搬。透过他沉重的背影我能看到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而皱纹所过之处,全是岁月。见到我和妹妹,他疲倦的脸上迅速展开花一样的笑容,憨态可掬。我知道他是打心眼里高兴,这样的见面实属不易。
时间在不断地鞭笞我长大,却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老去。且行且珍惜。
四
老家的变化很大,曾经那些小山坡已被夷为平地,以及那些破旧的老房子。不远处可看见机器运转的身影,据说那里要盖起了一所大学。
不久的将来那里也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坐在窗前的他们或许不知道这里曾经围绕的青山绿树,也不会知道这里曾经的欢声笑语。随着机器不停地轰鸣,这一切终将渐行渐远,连同那些熟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