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憾终生

“滴铃铃滴铃铃”，放在办公桌上的“摩托罗拉-911”手机，响起了来电铃音。

停下敲击键盘的手，作训参谋姜龙拿起手机，摁下接通键，电话那头，传来了姐姐心急如焚且略带哭腔的晴天霹雳……

原来，远在巴蜀老家的父亲刚刚被确定为癌症晚期，已由县医院直接转至成都363肿瘤医院救治！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姜龙刹那之间如泥塑木雕，手足无措，呆若木鸡。

记得，上次携妻领子不远千里回乡探亲，是三年前儿子还未满两岁的2000年。

第一次见到孙子的父亲，高兴得合不拢嘴。毕竟，四年一次的探亲假，不仅让父子再度重逢，而且，这次儿子儿媳还带回了亲孙子，让他们有了隔辈亲。

因此，这次姜龙休假的每一天，父亲都笑由心生，每天都喜笑颜开地含饴弄孙，每天都乐此不彼地包揽三餐，直到假期结束，一家三口离家归队，依依惜别。

接完电话，姜龙坐立不安，如热锅蚂蚁。

单位这边，负责全T训练工作的他，正在按已经确定的计划指导基层开训，并已进入迎接上级联考的关键时期。

而家的那头，则是讳疾忌医，目前自己还不知情，已查出绝症，存旦夕祸福的父亲。

“儿子，你是部队的人！任何时候都要记住，自古忠孝难两全，有国才有家。”父亲平日的谆谆教诲又一次在耳旁回荡。

晚饭前，得知父亲刚刚化疗结束，可以通话，急不可待的姜龙飞速地拨通了父亲身边姐姐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令姜龙揪心的，父亲沙哑无力的声音。目前，仍不知病情的父亲进食虽已困难，但还是一个劲儿地安慰姜龙，说自己是咽喉息肉，等手术后就好了。

其实，部队军医转业，目前在成都从医的表叔早已私下告诉姜龙，抓紧时间，回家看望，不要留下遗憾。

电话里，姜龙善意欺骗父亲，说这次可以提前回乡探亲。这个谎言让已然浑身无力，无精打采的父亲犹如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似的，突然间来了精神，喜笑颜开的告诉姜龙，自己要到成都火车站接一家三口。

由于上级联考提前，已经获批事假返乡的姜龙，面对领导信任且期盼的眼神，在士气高昂的方队面前，隐瞒了表叔发来的“父病危速归”的电报！圆满完成了联考联训，赢取了“甲等训练标兵单位”的奖牌。

任务结束，直接领导向T首长汇报了姜龙父亲的病情，组织命令姜龙立即放下工作返乡探望照顾。

由于地处偏远，交通不便，加之路途遥远，姜龙一家三口坐在绿皮火车上，归心似箭，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跃秦岭。

为节约手机电量，加上手机信号不好，绿皮火车上又没有充电电源，因此，在翻越秦岭之前，和父亲通过一次话后，姜龙就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一早，火车终于翻过了崇山峻岭，到了入川第一站：广元。

打开手机，姜龙瞬间被屏幕上姐姐昨天下午发的一条短信惊得瞠目结舌“爸爸走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拉着儿子的小手，夫妻二人在卧铺车厢里嚎啕痛哭：“父亲，就差这一天的路程，您老人家怎么不等等我们……”

如今，父亲已离开姜龙十八个年头，每每想起2000年的那次探亲，居然是此生与父亲的最后一次见面，想起昨天关机前电话里和父亲说的居然是此生的最后一句话，想起父亲要到成都火车站接一家三口的兴奋笑脸，姜龙的内心如刀割针扎一般，直到永远，一憾痛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