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猜 | 一个和青春有关的故事
她叫宁曦,他叫宁晨,她和他是邻居,是姐弟,是同学,他们不算青梅竹马,却又相伴着长大。邻居,只是相对于家的距离来说;姐弟,是父母之间的戏称而已,因为他们巧合都姓宁。但对于她和他而言,他们只是同学,还是那种关系颇有点复杂的同学。父母们的关系面子熟,宁曦的父母是传说中的泥腿子,宁曦小时候在田野间长大,五岁时父母做起了生意才来了镇上;宁晨也算是农民的子弟,但不同的是父亲勤奋好学,高中毕业后又吃不了田间的苦,努力争取到大学推荐名额,大学毕业后就在镇上的初中教书,后经人介绍,认识了镇上的姑娘,是一名小学教师,婚后有了宁晨。不巧宁曦和宁晨成了幼儿园的同班同学,那时候,宁曦对宁晨还没有太多印象,她长于田间,性子野,幼儿园时总是老师的批评对象,宁晨倒是安安静静的,又是家属子弟,属于老师保护对象,彼时,彼此还真没什么印象,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到了小学之后,宁曦不好好上课,好在脑子灵活,成绩好,但老师不喜,这孩子太皮,不服管。宁晨性格内向安静,成绩又好,老师眼中典型的乖孩子,两人碰巧占据班级第一第二,不过名次先后倒是不一定。这时,父母们才知道了彼此,因为都是成绩优等生的关系,曾开玩笑两家祖上说不定是一家呢,还戏称他俩是姐弟,但背地里可能因为这若有似无的竞争关系,两人的父母互相看彼此家娃儿有些不顺眼,也因此,两娃对彼此有了一些属于陌生人之间的关注。三年级时,宁曦遇到了新的班主任,这位班主任倒有点偏袒宁曦,能够容忍宁曦的顽皮,宁曦和宁晨竟有机会成了前后桌,终于有机会接触两年的“竞争对手”,这就有了不一样的故事。
成了邻座之后,宁晨发现,宁曦在顽皮多动的外表之下,还有一颗敏感热情的心,每当班级遇到不平之事,宁曦总是仗义执言,当然在宁晨的眼中,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宁曦的多事总会让自己陷入是非之中,但下一次遇上了不平之事,仍然要挺身而出,记吃不记打。后来两人关系好了,宁晨恨不得敲开宁曦的脑子,看看是怎么样的构造。宁晨很疑惑,就这个脑子怎么还能在成绩上和自己一较高下。后来,宁晨发现,宁曦还真是没费多少心思在学习上,主要她太热爱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会因为老师同学偶尔的批评敏感地掉金豆子,成绩好纯粹是因为还有那么点小聪明,除了数学语文之外,其他科目完全吝啬付出精力,“副科”课堂上,宁可去捣乱捉弄其他同学,也不愿意好好上课,宁晨的话,“果然没脑子”。
这位没脑子的姑娘却无知无觉走到了自己的眼里,甚至走到了心里。偶尔不忍看她因为抱打不平却无辜受灾的样子,会替她善后;在副科考试时,给她抄试卷;干坏事被老师抓包时,不着痕迹地帮助遮挡;语文课上背诵课文时给予辅助也不是稀罕事。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小的冷静的少年因为这位糊涂的姑娘一再地突破自己的底线,“果然愚蠢是会传染的”,宁晨自嘲地想。或许是因为同姓,只会对她心软,也或许是她眼中的光芒太盛,自己被蛊惑了。不管原因是什么,宁晨还是很识时务地认了命,“姑娘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小小的少年扛下了这个甜蜜的“负担”,自此就是一生。
在宁曦的眼中,也有点不一样。宁曦自小父母就不管她,父母一心还想生个男娃,二心想挣钱,对她疏于管教和保护,或许她嫉恶如仇的性子正是缘于此。和宁晨成了邻座之后,她少有的思考时间里,发现自己的生活好过了不少,发现自己即兴“惩恶扬善”之后,得到的报复比以前少了不少。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帮助弱者,被坏孩子报复也就算了,那些被她帮助过的同学怎么从来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呢!因为这个事偶尔会有点落寞,但每当这时候,前桌的与她同姓的宁晨同学总会拿出军棋或者象棋或者什么其他的玩意儿吸引她的注意力,也就忘记自己的那点小小的感伤了。宁曦喜好热闹,不爱动脑子,至今也没分清楚军棋里军衔的大小,却也不妨碍凑热闹前后桌同桌四人偷偷在课堂上玩游戏。那种在老师眼皮底下偷偷犯规的刺激现在想起来宁曦都觉得兴奋。当然,宁晨知道她的想法也只会翻眼皮,为了安慰小姑娘,牺牲大了去了,多费了多少脑细胞,说好的高冷范都丢了不少。宁曦很愤愤不平的是:宁晨偶尔捉蛇烤蛇,经常捉弄同学,用502胶把同桌的手指粘起来,还在课堂上带领大家玩游戏,“调皮捣蛋”的英雄事迹不甚枚举,远胜于她,为什么老师从来没发现,甚至其他同学还是认为他是乖乖好同学?友善好班长?自己似乎只沦落到“人神共愤”的地步?算了,这么烧脑的事情自己还是别想了。
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宁曦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宁晨的好了,逐渐开始佩服且依赖起宁晨来,当自己遇到困难时,她发现总算有人站在自己这边了,那个人就是宁曦,连自己一直信任的几个死党好友,也不如他那么坚定。老师批评自己时,在自己的眼泪中,总能看到他频频望向自己的担忧眼光,每每这时,心中总能一暖;同学给自己使绊子时,转头就能看到这位同学倒霉的样子。这种事多了,偶尔看到宁晨不经意间露出得意的模样,想不联系在一起都难,别提宁曦还算是个敏感的姑娘。平时自己解决不了的与考试无关的问题,总能从宁晨那里得到答案,每次自己崇拜地看着他时,他总是用书拍一下自己的头,说,叫你多看书你不听。嘻嘻,我才不要看那些枯燥的书呢,这不是有你吗?转头又埋在自己的故事书堆里了。
话说,好景不长在,这种美好的日子随着初二的结束就接近了尾声。因为宁晨要搬家了。他父母为了让他能考上更好的高中,打算托人把他转到市里的重点初中,宁曦知道这事之后,哭的稀里哗啦,期末考试更是一塌糊涂,也终于打破了一路第一第二的神话。暑假期间,宁晨第一次约出了自己看着护着长大的姑娘,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宁曦,心情也很复杂。他和父母的谈判输了,本来他六年级时父母就想搬家,但他争取到了现在,初二是父母的底线,他没有别的办法了,第一次抱住了宁曦,让她埋首在自己的怀里哭,一边拍着哄着,一边说,我们好好学习,以后考到同一所大学,然后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宁曦除了点头也只会点头,这么深远的问题她还没想过。最后宁晨说,乖,我会给你写信的,宁曦才改成了抽泣,终于知道害羞的姑娘,轻轻地推开了他,彼时,一向糊里糊涂的她还不懂考大学的意义,更不懂“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但她知道写信,而且宁晨还说,放假了,还能经常见面,她就安心了。
不管宁曦愿不愿意,孤单的初三还是来了。这一年,宁晨没有失约,经常给她写信,她也回信,这一来一往倒也不寂寞,寒假还经常泡在一起,中考后,宁晨考取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宁曦发挥惯有的考霸精神,收获了市一中的通知书,仅次于宁晨的那所中学,倒也没令学校失望。宁晨最高兴,因为都在市里上学,离得不算远,想见面是分分钟的事。
宁晨的高中比较信奉和信任同学们的自我管理,晚上不安排自习,周末也是双休,宁曦所在的高中不同,军事化管理,压力很大,周一到周五需要晚自习,住校生周六除了每月一次的回家都要参加集体自习,没多少自由时间,宁晨凭借自己的三寸之舌和自己的成绩实力,班主任默许了这位宁曦的“弟弟”一起参加他们班的晚自习, 谁叫人家各科全能,还能分享兄弟竞争学校的资源,何乐而不为?你没看见,来了没多久,班里的同学多了一个小老师吗?自己都省心了不少。宁曦的成绩也稳定了不少,宁曦凭借一贯的考场运气上了这所高中后,一直都不太自信,成绩忽上忽下,有了宁晨的日常参与,宁曦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高中太忙碌,作业考试什么的实在太多,还需要应付时不时的学科竞赛,实在无暇顾及太多,宁晨在自己的学校参加了几次竞赛,也获得过省数学竞赛二等奖、物理竞赛一等奖等等。宁曦不喜竞赛,只偶尔候补一下,没得过名次。她喜欢上了文学,经常偷偷看小说,高中阶段看了不少国内外作品,渐渐喜欢上了徜徉在文字里的感觉,宣称要考文学系。宁曦父母十分不满,觉得自家姑娘应该选择一份“铁饭碗”的专业。明明小时候语文成绩不怎么样,作文水平通常及格线上下,数学题目都看漏字的姑娘居然喜欢上了文学,宁晨也是不可思议,但也无可奈何,在费心说服宁曦的父母同意她的异想天开之后,还展开了对宁曦功课的紧锣密鼓的安排,以他的成绩肯定得上清华,还早就选定了专业,宁曦要学文学,那当然得跟他去北京了。
就这样,高中生涯,宁晨几乎包揽了她生活中所有的角色,这让她享受的同时又有点窒息。高考填写志愿时,宁曦突然心血来潮报了浙大,给出的理由惨不忍睹:杭州空气好。宁晨为此生了宁曦一个暑假的气,而宁曦则没心没肺地享受了一个几乎完美的暑假,到处游山玩水,拈花惹草。
直到宁曦在大学开学第二周的周末,还在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期间中,突然觉得辛苦和委屈,后知后觉地发现生活中似乎缺了点什么。这才想起来给宁晨打了一个电话,宁晨心里还有气,电话倒是接了,他想听听这姑娘会说什么。哪知姑娘只说了句“宁晨,我想你了”,也不等回应,就开始哭,哎,想象宁曦委屈的样子,宁晨只能叹口气,大概,宁曦的任性是自己惯出来的。再无可奈何,也只能认命原谅,从此开始了煲电话粥的日子,也算是赶了趟大学时髦。
再心急如焚哄心爱的姑娘,也只能等到军训结束,国庆节之际,踏上南下的火车来到杭州,来到宁曦的身边,看着像小鸟儿一样扑向自己怀里的姑娘,宁晨嘴巴咧了咧,意识到自己的高冷面容破了冰,很快就敛住了,不过眼里的温柔还是漾了开来。怀里的宁曦注意到这一点,心里乐开了花,不生气就好。读过那么多书,她当然懂得了“一辈子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但一直都是宁晨在安排她的生活,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填志愿时的任性只是因为自己突然想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天性活跃的她也想好好谈场恋爱再说一辈子的事。
接下来两人就顺理成章、正儿八经地谈起了异地的恋爱,说异地也不尽然,因为专业原因,而且还提前参与到了导师的项目里,宁晨功课很繁忙。宁曦倒是闲了不少,有更多的时间读更多的书,当然也要写更多的字,不过,这不用局限在校园里,于是经常飞到宁晨的校园里,还煞有介事地管起宁晨的生活来,宁晨无奈,但也随了她。这种地位的转化,宁曦表示很满意。于是,在这种快乐的奔波中,四年一晃就过去了,期间在写字这件事上也算小有成就,出版过一本书,发表的文章也有一定的量,宁晨就不必说了,大二开始,就参与到了导师的项目中,之后在《Science》,发表过两篇论文,只不过因为还是本科生,所以没有属名第一作者,也是因为项目的原因,宁晨同意了导师的保研计划。
快毕业了,宁曦和朋友们商量找个地方采风,寻找写作灵感,还打算和好友一起去西藏住上半年,没来得及和宁晨说,心里到底对他有点怵。没想到刚领了毕业证,宁晨就跑过来直接拉了她去民政局,两人领了红色本本出来,面容迥异,宁晨满面春风,宁曦一脸灰败。看着宁晨难得的笑脸,还是硬着头皮提了自己的计划,没想到宁晨满口答应,只是时间上要压缩到2个月。宁曦诧异,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心里有不详的预感。等到出发那天,预感终于应验了,宁晨来送她,但手里另一个箱子是怎么回事,没等宁曦问话,宁晨交代,和导师请了两个月的假,大学四年的假以及婚嫁一起请了,宁曦心沉了沉,说好的自由时光呢?宁晨看着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好笑地揉揉她的头,你现在可是我太太,我怎么放心你在外独自住半年?宁曦一震,怎么忘了这个事,甩甩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灰溜溜地拖着行李跟了上去。
(完)
——Ouisa,2018,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