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里堆着我们的骨灰,田里长着他们的粮食
(本篇文章背景纯属虚构)
田里堆着我们的骨灰,田里长着他们的粮食。
和尚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以为是恐怖故事。
和尚骑着单车早早出门,他的腋毛好像没睡醒,跟着汗水黏稠在背心那里。
今天他要去做福,乡民们忌讳说那个字,哪个人福了,就叫和尚过去做好事。
早上天阴压压的,乡民们齐齐站在祠堂口。每个人都穿绣着福寿的长袍,戴着高高的礼帽。
天照得大家脸阴蓝阴蓝,见到和尚来,都齐刷刷对和尚笑着,是那种抿着嘴,带着矜持的笑。
嘘。
所有人都笑着对和尚做一个禁声的手型。
村里穿长袍的人都是心善,唯独有某些怪癖,
若是穿短褂的人死了,切不可在善人面前说某某人死了的字眼。
善人得维持体面,若说某只短褂死了,善人们非得拿你浸猪笼不可。
传出去,别乡人还以为你善人对短工多么严苛似的。
“师傅,来做好事了啊,快先喝碗粥”
善人笑着推来一碗红肉粥,催促着和尚喝下。
祠堂口两边都是塑料捏的树,树阴里藏着伥兽,对来往的人虎视眈眈。
福了的人是“长贵”,给大善人做工的。
每年收的番薯只交一成给善人就行,余下的都是自己的。
“本来长贵的生活倒是安逸,只是不知道长了什么心思,竟想着购置田地自己耕种,又想着娶那跑到南方的小芳,你说他多糊涂,不知被哪只山鬼勾了魂,这么异想天开。”
和尚深以为然。
和尚养了条狗,某日见到另条雌犬,竟然上去闻人家。
气得和尚连拉带拽,对我怒叱道:
“狗就是狗,守好我家一亩三分地就行,还敢去闻人家?”
长贵躺在寿材里,按理说他那样挥霍,连片像样的薄棺都不可能有。
也就是乡民们心善,才有场体面的好事。
长贵的肉都被刮了去,剩下头颅和套着层寿衣的稻草身体。
“哎,可怜的长贵,我们见到他的时候,肉都被伥叼走了。”
善人摸了摸眼泪,痛惜地说道。
很快好事做完,大家推着长贵去火化。
长贵的骨灰被撒在番薯地里,到了来年,又会有其他长贵来收成这些番薯。
好事散后,和尚好像又有点哀伤。
坐在田埂边自言自语道:
“田里堆着我们的骨灰,田里长着他们的粮食。”
“他们是谁?”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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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以为你是长贵?你连狗都不是!**!
响山散文集 《岁月的船 · 狗 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