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最佳拍档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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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初一点也不喜欢娜娜。
娜娜,光听这名就有够矫情,特别是她那副嗲在骨子里的说话声,换在今天跟林志玲绝对有得一拼,而且她的长发长且直,脸蛋过于可爱,表情又过于单纯,我对这种鲜花一样的女生偏偏有种莫名的抗拒,彼时,我二十二岁,身子瘦薄,一直留的是短发,说话爽朗,自己觉得这才是新女性该有的洒脱。
她那时读护理专业最后一年,小我一岁,在医院实习,而我刚刚毕业,在房地产公司做文员,日子过得泛味而生淡,一日看见报上有主持人比赛,想起曾经恍若一现的理想,就跑去参加,娜娜也是其中一员,进入复赛我们才算认识,但因为不喜欢,所以客意与她保持距离,特别是进入决赛之后就有许多关于她的传闻,听说她是原来我那个中学的校花,又听说连我们这一届都有男生为她打架,更生反感,就算后来跟她一起进到十二强,也并没有多待见她。
可是那场决赛之后,偏偏我和她,还有另外两个被电视台看中,留作主持人,主持台里引进的一档娱乐节目,我们的作用无非就是在转场的时候在中间跳出来做一些热闹的闹腾,鼓励观众去参与,而我,偏偏就跟娜娜搭档。
第一次试妆上镜,我跟娜娜一起去赞助商处选服装,选出来一看,主任摇摇头:哎,你们有没有搞错,你们俩个竟然挑一样的衣服?我们又不是做twins。
看着我们手上的衣服,我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我们的喜好也会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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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节目是直播,为了保证这个过程不出错,我和娜娜被要求在前一天去电视台试一遍,同时把稿子背熟,所以每个礼拜,我跟娜娜都会见两天面,试镜过后,我们常常会一起搭档子逛街,会意外发现喜欢的东西真的很像,我喜欢纯布的裙,她也是,我喜欢白色,她也是,我喜欢平跟,她也是,有时候我们甚至会同时蹿到一双鞋面前,大叫一声哇。
跟她接触多了,才知道她的形象多么具有欺骗性。
她私底下完全没有那么嗲,鬼马得很,有时候故意拿嗲音来恶心我,然后哈哈大笑,笑得惊心动魂,她说,露八颗牙的笑都是标准笑容,真正的大笑是要能看到小舌头的!
我们去酒吧跳舞,娜娜化很炫的妆,贴长长的假睫毛,还会爬到音箱上摇摆,我说娜娜,你跳得好棒啊,她跳下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原来我是准备报舞蹈学院的。
娜娜总喜欢粉嫩装扮,而我那时候热衷学院风,我说,哎娜娜,我们二十多岁了,是不是该要考虑一点气质装扮。她嗤之以鼻的哼哼:气质女人都是逼出来的,你见过哪漂亮女人二十岁就把自己往气质方向改的,我就要装嫩装嫩!就是到了三十岁还要装嫩!
每次做节目,娜娜总会不住地照着镜子抱怨大浓妆真是把皱纹都化出来了,然后两个人就躲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用力把嘴咧来,用手把脸撑开,美其名曰拉皮。
跟娜娜在一起,总是有许多许多的快乐,以至于我把每次做节目都当成了假期狂欢,我告诉她,娜娜,我喜欢你,她说,丁丁,我也是!如果你能把头发养长点就更喜欢了!你以为你留个短发就能扮假小子了吗,不行的,你骨子里的女人味就像黑夜里的营火虫,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说到后来连自己都忍不住笑喷,我把决赛时听到的传言说给她听,她瞪着大眼睛说:“真的吗,还有这么好玩的事情?早知道我也曾经是校花,我该嚣张一点呀,可惜知道的时候老娘都已经老了。”说完又展开招牌式哈哈大笑,可怕地露着她的小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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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娜娜镜内镜外的默契度都高的惊人,几个月之后,我们对台词基本上都是一遍就过,直播时任何状况都能化险为夷,连导演都不住的说,你们现在真的很合拍啊,每每遇到别人这么赞,我们互相勾着肩膀说,因为我们是最佳拍档啊。
我们这两个最佳拍档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方式做节目,我们总觉得要像台湾综艺栏目那样,自由的发挥才是真正的主持吧。
娜娜说,也许以后有机会主持美食栏目啊,我很喜欢做菜的,嗯,做完了就把它们吃掉。
我说,做访谈也挺好啊,我一定要问尽八卦的问题,不过我们这种小城市会有谁会来呢?
娜娜说,要不做美容节目吧,弄弄化妆或者头发的好像挺好玩。
我说,电影音乐栏目应该也有意思啊,可能看很多电影听很多的歌。
……
那时候的两个人,总觉得未来很美好很美好,好像以后所有的好事都有我们来挑似的。就像看到杂志上可怜可俐的最佳拍档大赛,我们都信心满满:下一届我们去参加,我们一定是最佳拍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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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事情并不是如我们想像,一年之后,那档引进的节目停播了,台里又没有其他合适的节目,我和娜娜便各自沉淀回到原先的生活,彼时,她已经在医院当了护士,每天骑着她姐姐淘汰下来的摩托车去上班,而我,开始了一段恋爱。最佳拍档的比赛后来好像再也没有赛了,我们的合影也一直没有拍。
我们却还是像从前那样常常约在一起,逛街、撞衫、在卡拉OK里赛王菲的歌。
一天晚上,突然接到娜娜的电话,声音有点低沉,她说你来我家陪我吧,我妈出差了,一个人有点怕。
她让我去的地址,却不是我所知道的她回的那个地方,疑疑的找过去,她像是看出我脑袋里的问号,漫不经心地端出一盆子黄桃,递给我一个,说这是我妈家,他们离婚了,原来我一直跟我爸住的!说完那样云淡风清,好像在说另一个人的事。说完,又拉我到去房间去,诶,我买了个摄像头哦,我们拍大头贴啊。
我们在电脑面前用视频拍照,拍各种各样的pose,两个人笑得很甜。
晚上,我们睡在一起,关着灯聊天,她第一次跟我说她了那么多那么多关于她的事情,她说父母分居了很久,她和姐姐就轮流的在两家住,原本她打算去读舞蹈学院,因为家庭经济状况,读艺术类的成本大,出来也不好就业,她才去读了护理,这个专业是包分配的,而且医院的待遇好歹不太坏。我突然想起她在音箱上跳舞的姿势,像一个精灵一样。
你不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从来都得靠自己,丁丁,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黑暗里我看不见她的眼睛,可是却听到她沉重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我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不怕,你会幸福的,好女孩都会幸福。
我们如姐妹般相依相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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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次恋爱以失败而告终,分手那个黄昏,我约了娜娜出来,看见我站在路边一脸的伤心色,她就明白了一切,拍着她的小座骑说我们去兜风吧,虽然我的车子很烂!不过去江边吹风还是足够的。
坐在她机车的后座,我搂着她的腰,她迎着风大声说,丁丁,友情永远都大于爱情,而我的肩膀永远都是你的依靠!我突然就觉得鼻子酸到不行,俯在她的背上狂流泪,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他,她又开始叫唤:my god,你的鼻涕,my god 我的新衣服!还没叫完,就被路警拦下,原因是她的机车不能载人,小警察毫不客气地给我们开了罚单,又扣了她的车。我抱歉地说娜娜,都是我的错,她说这破车不骑也罢,她拉着我的手,跑到江堤上,堤下是滚滚东去的江水,就像生命的脚步一刻不停,转眼都已经二十五岁,看到这里突然又生出了伤感,我说不知道将来会怎样?她把我的头发轻轻撩起来,说丁丁,你不是说好女孩都会幸福吗?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幸福。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现实与理想里挣扎,在恋爱中渐渐成长,也在生活中逐渐发现自我,我说我讨厌朝九晚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做一个自由职业者,在每个不同的城市流浪、写字。她说,真好哦,我恐怕要一辈子留在这个城市里当护士了。
可事实是,我所幸遇到了合适的人,按部就班结了婚,定居在小城,流浪成了永远的梦想,而她却在某一天打电话告诉我要去成都。
去成都?
嗯,我要结婚了。
我生气,结婚?我都不知道你恋爱。
她笑,那是在没有准备结婚之前,所有的男子都只不过是个过客。
哦,这个成熟了的娜娜。
那一年的五月,她做了新娘,我对着那个成都新郎说,你不许欺负娜娜,他一脸温柔地笑:爱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
在机场送她离开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我,说,你知道吗?我始终觉得多年前去电视台,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你这个朋友。她用那么大的力气,下巴把我的肩膀咯得生疼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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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去了成都之后,遇见就变得不那么容易,她在成都找的新工作还是当护士,工作很忙,只时不时的发发短信,通个电话,一年只有一两次的假期可以回来,这时才能真正聚上几天,像从前那样逛街、K歌、吃美食……
2008年,5月12日,我在家里突然摔了一跤,缓过劲来才在网上看到四川汶川地震,因为A城震感不明显,我也不清楚地震有多大,直到晚上看新闻才知道是整个四川都有强烈震感,震级高达7.8级,看到这个消息,我突然就想到娜娜,她还在成都呢,心里突然迅速地跳个不停。
娜娜,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没有通,我不停的拨,不停的拨,心里祈祷着说娜娜,你不要有事,但是整个晚上都未能拨通。直到第二天上午,我,她还是那样嗲嗲的声音:我没事哦,你没看见我故意挂了QQ吗,不要担心。我现在很忙啊,医院很多病人,有空上网联系,说完就匆匆的挂了电话。
晚上,我在线上遇到她,我说你回来呀,现在那边很危险,她说不能回去哦,我是护士,这个时候是不能离开的,我说那你要每天都留言给我说情况,她说好哦。然后,每天上线都会看到她的留言:她说她住在帐篷,她说连矿泉水都没得喝,她说又余震了,她说真的很想回家,很相信你们这些好朋友。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她终于休了探亲假回来,看见她还是那样,我忍不住把她抱了又抱,她说傻瓜,我不是好好的吗?她看见我的长发说,你看,听我的没错吧,你现在就是要比短发的时候漂亮许多呢。
回来的第二天,她说丁丁,我们去拍合影啊,还记得我们说过要参加最佳搭档的比赛吗,虽然没有了比赛,这次地震让我觉得,有些东西如果想到的时候没去做,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我们在镜头前微笑,表情和心情都一如回到从前,工作室里的摄影师说你们两个真是很有默契啊,简直就像双生儿,我们相视会心一笑:因为我们是永远的最佳搭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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