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度疯癫叶翁去
子萱姑娘为叔伯赶出家门之事,叶寒至今耿耿于怀,更兼在其面前曾发誓约,与父亲商议罢就去替子萱姑娘讨个公道。皆因病体未愈不曾与父亲提起,念及此时虚度法师等皆聚于堂内,不妨当众提出,与父亲讨个说法但行此事,道:“父亲,临行前孩儿有一事相求。子萱姑娘乃平成马邑人士,父母大丧之日,赵府为其叔伯强占致使子萱姑娘无处安身,孩儿想请父亲示下,替姑娘讨个说法。”
赵子萱见说如此,一来与父母阴阳相隔之痛涌于心底,再者感念叶寒公子重情守约,故而悲喜交加以至涕泗横流。
叶翁乃重情重义之人,听闻赵子萱如此遭际,不禁怒火中烧,起身拍案,道:“子萱姑娘,寒儿所述是否无误?”
赵子萱道:“确如公子所言。”
叶翁见赵子萱悲痛欲绝、泪如雨下,暗自思衬,想来此事确如寒儿所言,需当寻一计策除却此祸害才是。随即又想,此间关系重大,不可擅作主张,还需查明真相才可出手相助,道:“云州知府司马泰之祖父司马玄曾与吾父同在宫中执掌太子太保,按理司马泰当称老朽一声‘叔父’,现下倚老卖老去书一封,令其查明真相铲除歹毒之人以还子萱姑娘公道。”
叶寒公子先前搭救之恩并现下叶翁出头袒护之情,赵子萱深感叶府乃刚直正派之地,而平成马邑举目无亲不免有流离失所之意,不如随叶寒公子等人一同前往云梦山探寻万年树洞之事,岂不逍遥快活,故而道:“叶府之恩子萱今生难报。只是与司马大人去信之事则大可不必,平成马邑无亲无故,不免有孤独飘零之感,子萱不愿再回。赵府既落于叔伯之手,好歹府邸仍为赵氏所有,子萱已无心于此。”
叶翁听得如此,心底感叹此女子乃深明大义之人,竟能与歹毒邪恶之徒尽释前嫌,由是佩服不已。随即转念,莫非其间有何隐瞒虚报之言,于去书情节有所忌惮方才回绝此事,当下心生疑惑。
虚度法师深明其中道理,故而道:“非也,非也。吾亦知此间情由,子萱姑娘所言非虚。老朽在恒山崖子涧闭关之时,曾有两只野鹤落于洞口,其鸣极哀,侧耳听其对话乃是平成马邑赵府起落之事,后又闻虚渺师侄言及此事,不免有所触动。”
虚度法师阅人无数,生平顺逆于眉眼之间便可尽知。那日来去观开化教导之时,虽曾注视赵子萱,可心中所念之处皆系叶寒公子,故而全然无意于相面之事。适才闲暇之余,虚度法师为席间众人逐一相面,独赵子萱为异,眉眼之间并无半分常人之相,定睛细看,其门面竟为彩云所遮,是下惊讶不已。手相皆为天意所定,虚度法师道:“子萱姑娘,掌心可否借老夫一观?”
赵子萱起身上前,立于堂下,两掌平铺示与虚度法师。
只见,赵子萱双掌皆有四条纹路,分别起于太渊、大陵、神门、少府四穴,最终在鱼际之处交汇。虚度法师见状惊吓不已,心生敬畏之情,道:“此乃天意,此乃天意。子萱姑娘原系天人,老朽告辞,告辞。”虚度法师说罢起身离座,疯疯癫癫,出门投东南而去,众人皆惊,拖拽不及。叶翁派二小厮飞马追去。
数日后,二小厮回报,虚度法师已于蓬莱仙阁羽化登仙。叶翁犹如五雷轰顶,道:“天下苍生如之奈何。”踉跄几步,头重脚轻、栽倒于地,此后便昏睡不醒。
叶寒日夜守于父亲之侧,心中不住默念“阿弥陀佛”。少林徐长老道:“公子何不派人往齐鲁之地请神医王子腾至此?善言劝之,势必肯来。叶翁之命全系于此人之手矣。”
叶寒命前院总管赖明日夜兼程赶往齐鲁之地,务必请得神医王子腾。孰知,王子腾刚至燕地便闻得晋阳王李颜之次子李单为仇人所伤。李颜之系王子腾儿时旧友,是下连夜启程奔走晋阳。此时,赖明径直投齐鲁而去,于路并无半分音讯,耗时许多却无功折返。
见赖总管空手而回,众皆大失所望。
这日,叶翁突然轻咳一声,随之双目微张,有气无力低沉道:“寒儿,徐长老乃少林高僧,此去多听其言,切莫以我为念。纪楚、纤尘皆为汝之臂膀,自当珍惜才是。”叶翁双目游离至赵子萱,道:“众人退下,吾有事与子萱姑娘商议。”
众人唏嘘而出。叶翁道:“子萱,汝与寒儿皆为苦命之人,余生无父无母作伴。吾欲将寒儿托付于汝,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赵子萱感叶府恩情,尝思报答。时下叶翁命悬一线,更不愿其抱憾而终。一切又皆因看相一事而起,引咎自责不已,故而道:“伯父安心,吾定不负伯父重托,劝慰叶寒公子以行正道之事。”
叶翁见说,心下甚慰,道:“吾可安心去矣。去罢,唤寒儿来。”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叶翁虽道抛家弃子之言,可叶寒终究系其骨肉,血脉相连,始终难以割舍,嘟囔道“寒儿,莫哭,成大事者切勿以儿女情长为念。虽有纤尘、纪楚于侧,汝亦当自强自勉才是。蓟州城西北三十里处太保山,有一古怪隐者能造奇兵宝刃。为父曾与此人有莫逆之交,携此佩环示与其看,为汝求一神兵,方可行事。为父去后,一口棺材即可,切莫大肆采买、耗费时日,全心系于天下安危,吾方能死而瞑目。”叶寒一一允。
叶翁又道:“寒儿,为父偶得一梦……”言及“梦”字,叶翁双目紧闭,气绝身亡。
叶寒依其父临终之言,一口棺材以了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