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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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书香澜梦第三届爱情主题积分赛活动。
你知道的，我太在乎了；所以才那么讨厌，爱是最不潇酒的，我太年轻，不知道如何爱你，然后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亦舒)
1
妻子在试衣服。
镜子里，她对自己前凸后翘的身材甚是满意，嘟着一张艳唇极具挑逗似的问我，“老公，你看我穿这件裙子怎么样？”
及膝淡红色长裙裹着她曼妙的身材，露出白皙的小腿，苹果般的脸庞，双目炽热，看得我一阵心旌神摇。我恨不得扑过去吃干抹净她。
手机响了。
“周昂，你小子快点来，就差你了，水云间天字一号房间。”
是边林打来的，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一年以前，他辞职去了另一个城市后我们就只靠着电话和微信保持联系。他这次回来，盛情邀约，我定是要去赴约的。
“喂喂，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
“电话里说不方便，快点来。”他催我。
我看着外面，天阴沉沉的，风吹着尖利的口哨，在走廊里流窜。
“谁给你的电话？”妻子边照镜子边问。她比我小十一岁，是个极其爱热闹的人，不仅隔三差五组织闺蜜聚会，还老喜欢跟着我出去应酬。
我犹豫着要不要跟她实话实说。
妻子呲一下笑出了声，“不就是去水云间天字一号？”
这就是我妻子。明明她什么都听到了，偏偏还要装无辜来试探我，不知道别的漂亮女人是不是也这样。
我皱起了眉，“男人间聚会你一个女人凑什么热闹？”
“昂，”妻子亲昵地挽上我胳膊，“我们都结婚两年了，你要将你的朋友都介绍我认识。”
“认识几个还不行，还要全不认识？他们与你何干？”我在心里嘀咕。
妻子在我脸上轻轻一啄，“你就带我去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我白了她一眼，“你一个女人要认识他们干嘛？”
“昂，”她得意地笑，“你这是吃醋吗？”
吃醋？我和她结合都带着各自目的，我图她年轻漂亮的身体，她图我每个月五六位数的零花钱。我绝不会吃她的醋，至少暂时不会。
我还是不愿意带她去。出门就带着她，我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我们彼此间只要忠于婚姻就可以，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装恩爱。
“你看，外面天气不好，”我劝她，“你在家待着就好，我叙叙旧就回来。”
妻子看着外面的天气，树上的落叶被风抛弃又被轻飘飘赶着满院子疯跑。
她很体贴地说，“好像要下雨，我更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可是你老婆。”
必须承认，我的妻子并不仅仅是个花瓶，在我事业需要应酬时，特别是酒桌上，她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虽然她平时最爱和她闺蜜一起逛街购物做头发。
2
路上。我驾驶着车行驶在滨河大道上，来往车辆都打起了灯，橘黄色的灯光像把剪刀一点一点剪破前方行程。妻子安静地靠在副驾上，美目微闭，像个睡美人，脸上露出一丝计谋得逞后的笑容。
她执意要来，哪个男人会心硬得把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漂亮老婆丢在冷冷清清的家里呢？
下了车，妻子把手插在我的臂弯里，像只小鸟温柔地依偎在我身边。我们走进水云间，酒店的灯光温暖又明亮。
天字一号在六楼最右边。
走出电梯，穿过静谧的长走廊，我就看见房间里圆桌旁围了一大圈。只一眼，我便看见了她。她背对着我们，悠闲地坐在那里和朋友聊天。她的背影我一直都没忘，不，她所有一切我都没忘。
尽管有四年没有见她了，仅仅只是一个纤细背影我还是一眼认出她来。窄窄的肩膀，薄薄的背，长发如瀑。
“她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妻子看见我盯着那个背影说。
听见声音，丹妮转过身来，看见我们，她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讶，对着我和妻子浅浅一笑，然后转过身去和身边男性朋友轻轻碰了一下杯，杯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清脆声，她轻轻抿了一口，而那个男人一边喝酒一边一脸深情地看着她。
她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并且极其讨厌人喝酒。
是谁改变了她？是刚才与之碰杯的男人吗？她为他端起了酒杯吗？我的心里充满了酸味。
边林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伸出手，我们来个大大的拥抱，他跟众人爽朗介绍，“周昂，我的好兄弟。”然后打量着我妻子，“嫂子，你越来越漂亮了。”
女人最爱听别人夸漂亮，我的妻子也不例外。她抿嘴一笑，身体往我怀里倾斜，朱唇微启，俏脸娇羞，“你可真会说。”
房间里响起了掌声。
我和妻子坐在丹妮对面。
“果然漂亮。”妻子看了一眼丹妮说。
我没说话。丹妮她低着头，仿佛有点不胜酒力，手有意无意地摆弄着面前高脚杯。四年前，我介绍她跟我朋友认识时，她也是这样低着头，红着脸，以茶代酒。
边林打断了我的思维，他为我们斟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眼神一一扫过圆桌边三十几人，激动道，“欢迎各位到来，不醉不归，干杯。”
气氛热闹了起来。
妻子是个自来熟，天生的交际家，坐下才两分钟，她就和她左右两边的人甚至坐对面的人成了熟人，相谈甚欢。她笑着和他们每一个人说着熨帖的话，喝着暖心的酒，一副贤内助的样子，我完全不用担心她。
我看着她，坐我对面的丹妮。
她端坐在那里，黑色雪纺无袖上衣更衬托出她肌肤如雪。她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拒人千里的浅笑，恬淡又疏离，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3
丹妮和旁边男伴耳语了几句，起身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犹豫了几秒钟，装作打电话跟了出去。
我眼巴巴地等在走廊。
当丹妮一袭黑衣出现在我视野，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了。
“丹妮，丹妮。”我轻唤出声。
丹妮一怔，并没有马上抬起头来，她仿佛早知道我会在那等她。过了几秒钟，她才缓缓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发出微叹。
喝了点酒的原因，她白里透红的脸像上了一层薄薄胭脂，娥眉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
“丹妮，”我伸出手又叫，“你好吗？”
丹妮又叹了口气，她并没有伸出手，“我还好，你呢？”
我？我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终究还是过去了。
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往日深情的端倪来，“不好不坏。”
她的脸上很平静，“我听边林说过，他说最近这两年你事业弄得风生水起，挺好。我了解你不会一直颓废下去，过去的就过去了。”
原来她还在关心我，在乎我。四年过去了，这样的话我只能在心里说。
“你呢，丹妮？你还在当律师吗？”
你还是那个为了真相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律师吗？
丹妮眼睛亮了，只要谈到她的工作她就永远闪闪发光的样子。我的心里一片颓然。
“不然，我能做什么呢？你知道，这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工作，谁也无法改变。”
四年前，丹妮帮人打赢了官司，而输家很有背景，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开始用钱权威逼利诱丹妮，丹妮不为所动，他们一计不成就打击报复我的生意。
丹妮绝不愿意看到我的事业受她的波及，但她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她只能冷静地决绝地跟我提出分手，并远走他乡。
我赌着气不去找她，我以为凭着我们几年的感情过段时间她会回来。显然，我低估了她作为一名律师的干脆与利落。
四年了，丹妮。你回来了，我却结婚了。
“丹妮，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丹妮洒脱一笑，“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我摇着头，“丹妮，你变了。”
“你妻子年轻又漂亮。”丹妮淡淡地岔开话题。她口气完全变了，温和，冷静，礼貌。甚至她的声线都是机械的，平和的，跟以前判若二人。她以前还是我女朋友时，她是个会为我大声笑为我吃醋活色生香的女孩。
“你不要背着妻子对另一个女人示好，我是律师。”丹妮说的云淡风轻，我听出了弦外之音。
“坐你旁边的男人是谁？”我望着她的眼睛问。
“同事，搭档，”丹妮回答得绝不拖泥带水，“你知道的，你是我唯一谈过的男朋友，自你后，我不会再有男人，律师事业将是我终生伴侣。”
“所以，丹妮，你学会了喝酒。”
丹妮捋了一下耳鬓的头发说，“我仍然保持着一名律师应有的状态，清醒和理智。”
4
“丹妮，”走廊里她的男同事匆匆赶来，“你去了那么久，我以为……”
尽管丹妮刚才说除我以外她没有其他男人，可是我看见别的男人紧张她，我还是会莫名吃醋。
“遇到认识的人就多说了几句。”丹妮解释说。
认识的人？丹妮，我们做了四年情人，我们曾热烈地亲吻，拥抱。在清晨，在海边，在床上，在每一个我们同床共枕的日子。
丹妮这时朝我伸出手，“周昂，我有我的世界，你有你的世界，我们就这样，都无需为对方担心。”
丹妮，四年前，你也是这样跟我说。你说，“周昂，离开你，我会变得更好，你不必为我担心。”
我并没有握她的手，我拥她入怀。
“丹妮，对不起。四年前，我不该骄傲，不该倔强。我应该相信你，应该坚定地和你并肩作战。我也没有等你，我另娶她人，我以为我能忘记你。”
丹妮轻轻推开我，“昂，你不必道歉，是我要分手。这样，对你我都好。我难过，伤心，但不遗憾，我们都要向前看。”
“还有，”丹妮后退一步，看着我，认真地说，“好好待你妻子。”说完，她朝她的同事走去，长发飘飘，如一缕清风拂过我的心海，漾起涟漪。
丹妮，你从我的世界走过。
我没有跟着他们进去。我趴在走廊栏杆上看着楼下大厅手挽手的一对情侣，耳朵里传来房间里觥筹交错声。他们都与我无关。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狠抽一口，让尼古丁试图带走我的孤独。丹妮，你学会了喝酒。而我，学会了抽烟。
“先生，这里不能抽烟，麻烦你去抽烟室。”服务员制止了我吞云吐雾。丹妮，我连孤独都无处安放。
我道着歉，迅速掐灭烟，连同所有心事。
我回到包间坐到妻子旁边，她正和旁人讨论着她身上的裙子。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身上还有烟味。”妻子皱着眉嫌弃着我。
我来不及回答，喝得满脸通红的边林举着酒杯朝我喊，“周昂，啥也不说了，来来来，自罚三杯。”
我站起来，举起酒杯，和他隔空碰杯，不经意乜了一眼对面，丹妮神色如常。
我一饮而尽。
旁边有人为我斟了第二杯，我再一次拿起杯，目光环视了一圈，丹妮眼神清冷，像看陌生人一样瞄了我一眼。
丹妮，如果一言难尽，我就一醉方休。
我再一次一饮而尽，底下的人欢呼起来，丹妮却和旁人窃窃私语。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别的原因，我的胃开始微微绞痛。
“还有一杯。”边林说。
我的酒杯被人拿下，是我的妻子。
“我替他喝。”高脚杯里的液体映照着妻子脸，她双颊飞红，艳丽动人。
她微笑着看了一圈众人，拿起酒杯晃了一圈，酒在杯子里追逐。她在杯沿嗅了一口，昂起头，酒顺着喉咙缓缓而下。
我看到丹妮看着她，眼神是羡慕。
包间里响起一片掌声，丹妮也礼貌性鼓起了掌，气氛推向高潮。
“真是恩爱夫妻。”
“夫唱妇随啊。”
耳朵里是全是他人对我们夫妻的褒奖。
妻子放下酒杯，一头歪在我身上。
我搂着她。
丹妮始终没看我。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聚会结束时，边林站在门口和每一个人握手言别。
我拥着妻子出了门，然后在卫生间门口等她。
丹妮和她的同事肩并肩从我身边走过，我看着她却没叫她。
而她，好像不认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