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邀:知识分子如何存活?文学,诗歌,共享。文学共济会

评《十三邀》许知远对谈李诞:都别扯了,都是时代的炮灰

2018-03-01  本文已影响39人  b1b93e8c32d0

1、 本期《十三邀》

 《十三邀》里许知远和李诞的对谈,让我看到了在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时代情绪面前,每个人都是失败者,都是炮灰。

   在资讯的丰富带来的交错、选择的多元带来的惶惑面前,许知远和李诞这两个老男人像共同经历了一场生命的劫难之后,浊酒浅斟,强颜当歌,新亭对泣,把大众媒介当做特效云南白药包扎着彼此两败俱伤的溃脓。拽文一句,这真是“斯民同浩劫,此意敢言伤”了。

许知远的内省与自律,李诞的发泄和疏狂,殊途共归,都是以自己的方式观照人心惟危,印证时代的悲欢交集,还有生命的不由自主。就像里尔克《哀歌》里所写的,永恒的潮流始终席卷着一切在者 ,穿越两个领域,并在其间湮没他们。

   所以,本期的《十三邀》,不妨视为用舍行藏决然异趣的两类文人,对着时代各自倾诉的“笑忘书”的结集。


2、有关许知远

许知远与其说是“公共知识分子”,毋宁说是后现代社会的文化遗民。

遗民的记忆和眼睛,总是顾后恐前的,在大众狂欢的升平鼓吹中,独自领受,寂寞啃噬,对理想中的人伦、社会自有一番营造与坚守 ;所说所想,又都是毫无顾忌,因为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满足自我,或者纯粹就是对众意与民意公然表示敌意。

在许知远看来,李诞的成功,李诞的欢醉,都是“本来无一物”。物质名利,娱乐闹场,电影电视,不过都是假象,都是浅薄消费品,像张随手抽出的卫生纸,在光鲜的餐桌和下水道之间来回,倏起倏灭,无有穷时;许知远念兹在兹的,是当我们以统计学和财富值的种种作为自身的社会观、生命观的基准时,我们最终将彻底走失自己,烟迷城市,火燎楼台,“自退于野蛮”。

可在节目中,像先知一样说出这一切的许知远,其实也没那么自信。在整个对谈里,面对着从文化阵线撤退的“异已者”李诞,先知面对逼问,满脸尴尬,顾左右而言他,只能凭借着一个文字工作者优秀的语言功底作为盾牌遮挡住时代大众的质问。 显然,这不是强者示弱的智慧表现,而是他远未臻至“仁者无敌”的境地。这正是许知远的尴尬之处,面对时代,他有精神和良知的底色,却缺乏物质和受认可的底气。

一方面,许知远最大的绝症,在于他那么乐衷所探测的历史现场,是与脚下的土地脱节的,这大概就是孔夫子所告诫的“致远恐泥”的状态。可以说,这是一个被文字所欺骗之人,如此执着的相信一个乌托邦时代的存在;又如此坚定不移的主观认定大众是无处不在的庸众,具有强大并以平庸杀人的属性。 他怀着一腔激愤,闯入四顾茫茫的萎黄之地,自以为“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剧烈反差,动与时忤,只能以“伤时之语,骂座之言”来喷撒他的愤激、无奈和悲哀。可他又从未想过,这些是否只是他幻想出来的“无物之阵”。

而另一方面,许知远又是时代悲哀的样本——一个知识分子的真诚竟然换来四面八方的不解、轻视、甚至谩骂与嘲弄。在《十三邀》的对谈中,许知远不吝自取其辱,裸呈自己精神世界的一部分,严谨又认真,在纤细敏感而又真挚的告白中,掺杂着一种要把自己剥光了展示的纯洁和真诚。他说,“大众是愚昧的”;他说,此生最好的死法“是死在女人身上”;他动不动对着镜头说“牛逼”之类的粗话;他深情而怜悯地看着你的眼睛发问,“你不觉得自己无聊吗”。 许知远不想在这个时代面前媚俗,不想背叛自己。他说人被光明浚伟的景观吸引,才是一件美好的事;在真理中歌唱,是另一种最温柔气息,是何忧何惧的气息。

讽刺又是辛辣的:许知远自以为是时代的精英,是世界的良心,是庸俗的批判者,是古典情怀的思想家。而在大众眼中,他们所面对着这个人,只不过是科技时代的华强北翻新版的“孔乙已”而已。这样一个人,必然是盛世时代的“落伍者”,必然要遭遇李诞、罗振宇等从中突围的“成功前文人”的嘲笑,有着大众尤为看不上的腐旧与冥顽不灵。可以说,这是一个21世纪初期破落文人的穷酸与不幸的凌迟示众,在环堵的看客中痛苦呻吟与哀嚎着,情到深处又不忘至情,基调永远是灰暗的,悲愁的,也注定要被现代大众所判决和流放。可以说,《十三邀》“邀”出的,是“知识精英”虚矫的精神富足与真实的社会困顿。

这才是大众时代最值得凭吊的“精神事件”。一个时代,知识、批判、独立、真诚、理想这些词汇在大众眼中变成不干不净时,变成可笑至极时,变成疑窦丛生时,实际是已经对美好的事物放弃希望,放弃寻找,而所有这些,构成了一幅破碎而又扭曲的世相图。


3,有关李诞

很多人说,李诞是许知远的对立面,而实际上,李诞更像是“向死而生”后的许知远。

安德烈·纪德杰出的自传《一粒种子如果不死》有这么句话:“一粒种子扔到地面,倘若不死仍是一粒,若是死掉,才会结出更多籽米粒”。许知远这些知识精英在大众广场舞中倒下,无数的李诞才能拔芽而起,春风吹生,郁郁葱葱,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在这场对谈里,前文青李诞其实只说了两个意思,一个,文化\文化人真不是东西;另外一个,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所以,在李诞的行为意识中,高调的口号毫无意义,生存并且挺立就是一切。为了避免被时代所误所伤,为了肉身的体面,“可以穿金戴银”,就必须和社会建立一种妥协的关系网,费心经营,过去的情分,美丽的回忆,可贵的情操,感人的诗歌,得有所牺牲,得所有退让。可当真的从知识理想国的废墟离家出走时,文化弃子李诞还是忍不住在怀里揣着一块理想的碎片,时常在半夜的幽光中摩挲,感怀不已。

李诞作为一类时代标签,最大的特征在于解构崇高,而这也是李诞的生命甲胄。作为曾经的知识分子一员,自立门户卓然自立后的李诞当然是疏狂的,对穷酸精英许知远有着不可掩饰的不以为然,甚至是嘲弄,唯有如此才能证明自身当初背弃知识、学术、理想的光明正大和理所当然。他疏狂的底气在于镜头啤酒杯的身后,有着一套大众娱乐传播的机制和权威在作支撑。人人都喜欢大众文化,它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共同语言,李诞“预流”于此,占尽先机,高能得志,自然有足够的信心仰天大笑出门去。

但是吊诡在于,于此同时,李诞面对大众喧哗境界现前的考验,又无法彻底斩断对生命问题如何解决的疑虑,还有自身被大众娱乐大浪彻底湮没的危险的警惕。以他的聪明,哪里会真的那么坦诚的跪倒作资本的奴隶,而不会意识到自身生命的异化。为此,还是娃娃脸的李诞,学佛,还念兹在兹着诗歌,还在玩世不恭中不经意的闪现对于许知远的敬佩和同情;即便是节目中的李诞,也是屡屡低头自语“是为了生活”,毫不虚伪的对许知远发出种种善意。

李诞的问题之一,在于精神世界的分裂。现在已经物质成功的商人李诞,其实并不那么洒脱。在节目中,他一方面热情地抒发着对自己眼下的生活的满足,非常张扬的流露出他的喜悦之情来;另一方面,又总在悲愁和欢愉交具中回忆自己理想张扬的过去,恋尸癖般的对“逝去”的自己充满怀念,对“没有心理包袱”的池子饱含羡慕。这样的李诞,让我们看到他人生光彩的一面,分享到他内心的快乐的同时,总能瞥见他不经意的感伤流露,而这样的情境比比皆是。

也许,李诞的生活体验,太强调一种对外的关系,自以为得计,自以为大众的喝彩声、钞票的飒飒声对生命有着最深刻的移情作用,反而迷失其中;同时又不能契入直观,“活在一如”,过去理想主义的“余毒”还深藏体内,时常窜出作案,成为生命中的大负担,时常让他在物质生活的惯性和大众文化的“所知障”中双手互搏,疲惫不堪。是的,他成功了,该得到的已经得到,但是,不该丧失的也早已丧失。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

李诞最大的问题之二,是所有冷眼看穿的“觉悟”姿态,可能都是不曾经历就自我确信的假相。他对精英式理想主义的告别和嘲讽,多数时候不是揭穿,而是亵渎;他对“成功”的理解方式,不可避免的将陷入生命的空疏和资本的异化之中,只因为他所有的认识都出于一个宿命论者本能的与世推移和随波逐流,而不是知行合一后的自由意志选择,更不是洞彻生命本源和知识虚空后的如实观照。

这种弊端,用他痴爱的佛学来讲,就是“戏论”,就是口谈而非行者,只是徒逞口舌,依文解义,而无境界现前的勘验,自以为看穿一切,依然堕落在假象。他能做的,只能是“心外求法”,将云深雾绕的庸俗化佛教术语拌上过眼云烟的物质财富熬作鸡汤,在嬉笑怒骂中仰头喝尽。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应对,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固定的答案,可以让“成功”的李诞得以安身立命,甚或等而下之,只是夸富而已,麻痹而已,而资本唯利是图的高淘汰率,可能会迅速的让他“泯然众人矣”。

许知远的择善固执,孤独,穷酸,傻冒,但有不可替代性,只因为知识、理想、真诚、还有富有的激情,以及人性的光辉,才能使得一个人在本质上真正超过他人;而被大众工业招安的李诞,潇洒,笑傲,坦荡,但只是资本流水线上的一个商品,随时可以无限复制出来。这是两种类型文化人在时代震荡中遭遇到的不同的欢乐,不同的惨剧。


4,无关结论

人人都活在自己不能主宰的一生中。《十三邀》的意图,李诞和许知远的意义,不过是在借此个例,打开某些被忽略的视域,使的这种存在的丰富性得以展现而已。

还是开头的里尔克说的,“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可问题更关键在于,挺不住了怎么办?

这桩生命与世界的悬案,许知远提供不了答案,李诞也提供不了,我们都要回到没有救世主的本来世界,与自己赤裸相对,选择何枝可依。

(图片集自网络,侵删)


作者:刘愚愚,悟空问答签约作者。文字工作者。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