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我们一起征文丨我怀念的，是你的草帽衬衣和28单车

 文丨沈小镘

小丸子和她爷爷

01.

从小，妈妈教我，爸爸的爸爸，喊“阿公”，妈妈的爸爸，喊“爷爷”。我和我妹从小都是这么叫的，直到长大后出来外面才知道，“爷爷”指的是爸爸的爸爸，而妈妈的爸爸应该要喊“外公”。

那个“外”字莫名让我觉得不舒服，我似乎一下子知道了为什么妈妈从小要教我们两姐妹喊她爸爸做“爷爷”，爷爷他，从来不是外人啊。

我是一个对数字很不敏感的人，所以我必须把我在乎的人的生日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记住，唯独爷爷的忌日，我每年总是无数次提醒自己，可是每年都会无数次忘记。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我潜意识里，还是一直认为爷爷没有离开过，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或许未曾离开，又何来忌日。

02.

我妈是爷爷的大女儿，我是他第一个孙女，等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爷爷已经是个小老头了。

但是他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他长得很帅，身材修长，年轻时一表人才，浓眉大眼的他，即使是用那个年代的拍照技术，黑白照片里的他也显得特别精气神。

他性格有些固执但是通人情，会打算盘，珠算还得过奖；他会写钢笔字，老家的墙壁上，有几处是我们量身高的地方，上面有他的笔迹，记录我们几个孙女的痕迹：XX年XX月XX日，小镘身高1米……

他又很勤劳能干，乡下的那些属于他的田，每一块他都耕耘过，对农作物的秉性了如指掌，对天气变化带来的气候变化也很了解，常常天空还是晴天时，他就跟我说，估计要下雨了，过些时间，就真的下雨了。

而在我的印象中，他对天气变化的了解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下午他带我去看的彩虹。

那天下午很炎热，过一会又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空气似乎稍微没那么闷热了，可是我还是待在爷爷家长椅上喊着好热啊好无聊啊。

小孩子心性。爷爷没跟我计较，他跟我说，走，爷爷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什么好地方？

爷爷乐呵呵一笑，带上他那顶已经磨破边的大草帽，穿着背心的上身又套了一件白色的短衬衣，因常年干农活，他的皮肤经常晒得黑黑的。

他推出了他的黑色28单车，跟我说，上来，走吧，爷爷带你去看好东西。

我开心的蹦跶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他也骑上自行车，我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衬衣，心情因为期待而变得各种雀跃起来。

爷爷骑着自行车载着我骑过公路，拐进山路，最后穿过田间小道，终于到了他的目的地，自家农田里。

而我雀跃的心，被进山时就看到的彩虹，给震撼到了。

03.

那是一条非常大的彩虹，似乎从山的这头，一直到山的那头。

抬头看着天空时，感觉它就在我的顶头，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的颜色区分特别明显，每一个色块都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我当时的小脑袋瓜里立刻想起来的，是小学课本上那对彩虹的描写，和幻想我走上彩虹桥，一步两步慢慢爬上最高处，再从另一端像玩滑梯一样滑下来。

我当时确实是看得愣神了，连什么时候爷爷把我从自行车上抱下来都不知道，等我回过神，他已经脱下了衬衣整齐地搭在自行车头上，正在田地里埋头干活。

爷爷！我对他大喊，爷爷！快看！有彩虹！

爷爷听到我的呼声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彩虹，对我笑道：看到了，好大的彩虹。

爷爷，我可以去追它吗！我内心涌起一股想跑去看彩虹一头在哪里的想法，它看起来那么大那么近，一定在附近！

去吧！爷爷看了看四周，平整的田间也有其他人在务农，他又笑道，记得回来。

得到许可后我撒开腿往彩虹的一端跑，满脑子想着等一下靠近了，我一定要摸摸它，回去告诉爷爷，彩虹是什么手感！

可是我跑啊跑，跑啊跑，彩虹的颜色也越来越淡了，而且明明很近的距离，却怎么都跑不到边。

跑累了，我忍不住停下来休息，刚刚在那边看到彩虹似乎离我很近，可是跑了这么久，它还是离我这么远。

忍不住回头找爷爷，却发现我已经看不到他了。

心里开始有点慌，一方面是好像还是在我面前可触碰到的彩虹，一方面是已经看不到身影的爷爷。

我想了想，转身原地返回跑回去找爷爷。

还好田间小路都比较平整，我跑了一会就看到不远处爷爷还在弯腰干活的场景。

我一下子就激动了，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爷爷了，我一边大喊爷爷，一边加快步伐跑过去，一脚冲进了田地里，还不小心踩乱了爷爷刚翻新的土。

爷爷稳稳地接住飞奔过来的我，不慌不忙地问我，怎么了，摸到彩虹了吗？

没！它明明离我这么近，可是我怎么跑，跑啊跑，还是追不上它！

哈哈哈！爷爷忍不住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是啊，人啊，是永远追不到彩虹的。好啦，去一边再玩一会，爷爷做完这个，很快就带你回去，你妈晚上就该过来接你啦。

我点点头，看着远处已经渐渐飘散的彩虹，有些不舍，它多好看啊，可是我永远也追不到它。

04.

从爷爷过世到现在，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说来蛮巧的是，这十几年里，我再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彩虹。

似乎爷爷不在之后，彩虹这种听起来很常见的现象，也随着爷爷的过世而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亲眼看到小时候看过的这种巨大的彩虹，我只知道，我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漂亮的现象，是爷爷带我去看的。

爷爷那带着破旧的草帽，穿着白色的衬衣，骑着一辆28单车，载着我在田间小路穿梭的背影，也变成了我的彩虹，他永远在我心头挂着，从心的这一头，一直延伸到心的另一头。

我追啊追啊，但是再也追不上他的身影了。

可是他一直在啊，不管是2007，还是2017，甚至以后的2027，他会一直在我心里，在我们每个想念他的人心里。

我偏执地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守护者”这一说，他一定在某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挂念我们，悄悄地保佑我们，悄悄地在睡梦中跟我们说，别追了，在这人世间相遇一场，已经很幸福。接下来，你停下来，回头看，还有人，值得你去爱。

end

○文丨沈小镘

○图丨网络，来自我很喜欢的《樱桃小丸子》，她和她爷爷的感情，跟我对我爷爷的感情，有些地方很像很像。

○本文参加《2017，我们一起》

栏目地址：http://www.jianshu.com/c/1efe0f9cb3b0

征文地址：http://www.jianshu.com/p/3af8af5b6adb

○题后话：每一次写和爷爷有关的话题，我的眼泪总会忍不住想要跑出来，这对我说很难控制，所以我写有关爷爷的文章数量屈指可数。但还是有时候会在夜里，静悄悄地想起他，感谢他。能当他的孙子，我真的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