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微子》出世和入世
立身处世有两种道理,一种走入世的路,一种走隐士的路。通常把儒家当成入世的学说,立德、立言、立功,三不朽的功业是儒生的最高目标,学得文武才,货于帝王家,把满腹才华贡献给国家,像孔子那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挽既倒于未倾,这就是入世之路。道家推崇隐逸,逍遥游,隐逸不完全是消极的,他们不是为个人利益有所待,还是想为国家有所贡献而有所待。出世入世的人看法两样,角度两样,但他们救人救世的目标是一致的。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路有一次跟着孔子后面走,大概脱了队,碰到一个老头子,用拐杖挑了一些编织竹器的青竹篾藤。子路上前问他:你看到我的老师吗?这个老头子说:什么你的老师?这种人不去劳动,连五谷都分不清楚,我才不认识你的什么老师。老头说完,把拐杖往地下一插,在那里芸田。子路被他的气势慑住了,拱手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不敢动。于是这位老头子带子路回家,留他住下,杀鸡,做饭,很丰盛地款待他,而且还教两个儿子来做陪客。第二天子路找到孔子,报告了经过。孔子说,这是一个隐居的高人,教子路回去找他,可是子路到了那里一看,这位老先生搬家了。
子路讲出仕的道理。他说,一个知识分子,有学问有能力,不肯出仕贡献给国家,不合于义。社会有社会的秩序,父是父,子是子,人伦之序不可废,更何况国家的政治体制,君臣之义怎么能废?假使废了,社会就没有形态、没有秩序,不成社会了。这些隐士,欲洁身自好,把自己身心人格搞得很清高,而不愿意担负责任,乱了人伦之道,把一切都丢开了,只管自己,对于国家社会并无贡献。君子的出仕,不是为了自己得名利,而是为了国家的兴盛。看了这些隐士们,就晓得退隐救不了时代。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有一批逸民,如: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等,是值得让人钦佩的。孔子说,上不降其志,下不辱其身的,只有伯夷、叔齐他们,这两个人连皇帝位置都不要,可以做到栖心道德,视天下如敝屣。
等而次之,便如柳下惠、少连这两个人。柳下惠曾经三次上台,三次下台而无怨言,可以说降其志,又辱其身了,他们的言语思想完全是走中肯的路子,行为能够中于中正的精神。
再其次如虞仲、夷逸这几个人,自己认为对社会没有什么贡献,就只好退出。时代不对了,环境不许可他们有所作为,没有办法,只好退隐了,不过退隐也是不得已的一个权宜之计,所以说它是一种通权达变的办法而已。
我和他们则是两样,真正时代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做隐士,需要我的时候,我也可以出来,绝对地负起责任来做事。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鼗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大师是官名,挚是人名,这个人离开自己的鲁国,到齐国去隐掉了。亚饭干,这里的“饭”字等于是管乐的官阶官名,到楚国去了。三饭缭到蔡国去了。四饭缺到秦国去了。打鼓那个名叫方叔的鼓手到河内一带去了。摇拨浪鼓的武,过了汉水到了长江一带。少师,即大师的副手名叫阳的这个人和打大磬的襄出海,到海外去了。
这一篇简单的述说,就是这样记载这几个人的行踪。这说明一个国家社会,在变乱的时候,真正忧时匡世的人才离散,真正有学问,想为国家天下贡献能力的人,无能为力,灰心地都逃避现实而东零西散。人才一去,这个社会、政治的结构,社会的形态就成了大问题。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周公告诉他的儿子鲁公说:一个领导的人,为了国家,要没有私心,好处先不要想给自己的亲信。不要使大臣心里不以为然地怨怼,感到不过以他来摆位置、做傀儡,并不是真正要他做事。对于共同创业有功的人,到了年纪大了,如果没有太重大的错误,不要随便舍弃不用。用人且不可求全责备。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kuo)。
周朝的兴起,除了有周公、姜太公之外,还有重要的八个幕僚。国家也好、企业也好,天时地利相同的情况下,人才就是决定因素,知识分子普遍具有入世的精神,即使当避世隐士也是希望国家安定,人民幸福。所以作为领导者,要不拘一格选人才,不能求全责备,在有海纳百川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