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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后来风不再吹

2018-04-08  本文已影响884人  凉亦歌

文/凉亦歌

没有人斗得过生活,遍体鳞伤不过是常态。

1.

入春以来,我开始隔三差五地往校外跑。

倒不是有什么春雨如酒柳如烟的好去处,只是单纯觉得,脑子里那根弦,开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力挣脱着繁琐的神经,告诉我要放纵。

拦不住,被施了魔法似的,总想着飘飘然。

日光普照的时辰是不好的,坦白讲,我这人属于感温比较极端的那种,热了感觉白雪很甜,冷了抱怨世界冬眠。

总之,安静滋生、绿叶呼吸的早晨,是最讨喜的。

拿好上周逛街淘来的高仿版channel米白包,我对着镜子鄙夷地做了个鬼脸,将心情卯足了劲,用力抛到了云端。

三月的阳光正好,沥青色的柏油路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让人禁不住昏昏然,如果不是那阵恼人的风,不由分说地吹过来,吹穿了心底的哒哒作响。

出门撞到近乎裹成浣熊的田澈,真的不是我的错。

“凉?”

她眨巴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略带疲惫地叫出声。

“噢……”我有点儿埋怨地点点头,算是应答,低头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包,还有田澈的单词书。

不知怎么,突然有一股傲然而来的飒飒清风,吹得喉咙有些痛。

“今天有自习室吗?很适合背单词呢。”

田澈弯下腰,笑着把书捡起来,连同我的包。

你知道什么叫不堪一击么?看到田澈微笑的那一瞬间,我的脸色变了。

她的怀里抱着英语六级备考书,还有考研班的补习资料。

不自觉有点烦躁:

这个世界惩罚人的样子,真心不好看。

“不知道!”

我用力扯过包,迎着三月的抖擞阳光,回身扬长而去。

2.

记得大二考英语四级的时候,田澈经常跑来约我。

那时候正值严寒冬日,朦胧感肆意横生的季节,尤其是早上最后一抹梦魇勾引之时最甚,迷幻,且懒散。

我和田澈约好,如果我到时间没出来,就得负责她一天的三餐,而且,都得有肉。

“胖死你得了。”我不满的打着哈欠,一边对着美滋滋的田澈翻白眼,一边翻开英语书下面的小说。

“凉?”田澈侧过脸来,对着我笑。

“啊……有事吗?”我刚刚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却被田澈的余光冷不防地刺穿心房。

“看外面的阳光。”她没什么表情,用手指了指窗外。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零零散散地倾泻在窗台上,席卷着不可名状的美妙,窗外是几个饶有雅致的少年,在树荫投下的动感阴影下,得意的吹着风。

窗台上,还有心事落下的款款残雪。

有点儿感动,可我还是定了定神,忍不住瞥了一眼田澈的单词书:上面用各种色彩的笔画满了符号。

得意是有的,但不免有些唏嘘悲凉:有些人的昂扬留在故事的水中央,随水波轻轻流浪,可岁月了无痕,却只留下几抹无趣的光影。

我知道,田澈一定看到了我手中的小说,但她依然没有说话。

自始至终,安安静静。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向痴迷自习室的田澈,竟然约我去操场走走。

晚风拂帷裳,可悲人独享?

操场上三三两两的情侣走动,驱散着冬日的恶意,田澈像揣着什么秘密,一直笑吟吟。

“凉,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命吗?”

“啊?”我倒是有点猝不及防,像窥见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为你,因为你们大多数人,因为有太多太多,比我容易得到世界眷顾的人。”

她微微一笑,语气有点急促:

“你们轻轻松松都那么好,可我不行,我得拼命,我得用全力……”

路灯有些亮,看着田澈微微发抖的背影,我没有出声,接下来的话,也选择了遗忘。

因为我跑开了,在风吹起来之前。

3.

三月份开学的时候,已经春光乍泄。

我换上夺目又轻便的春装,准备和这个靓丽的世界好好玩一场,毕竟那个冬日,被憋坏了太多东西。

不是因为田澈,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而是——我遇到了F先生。

那个有着动人的声音,会唱好听的Justin Bieber歌曲的男孩,对了,他还说得一口好英文,当初,我们就是因为一句绕口又俏皮的英语认识的。

对于和F先生秘密相处这件事,我是保密的,包括我的舍友。因为我觉得,有些拥有着专属秘密的花园,需要一个人静静地灌输下,才有意思。

当然也没有人关心——那个时候,大家都开始忙着准备国考,普通话各种证了。

只有我,还在羡慕四月的阳光,那么洒脱,静谧,散发着某种惨淡的辉煌。

光鲜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在田澈的日志里看到过这句话,尽管她以为没人会看,喜欢把那些落寞无知的小情绪,藏到QQ空间里。

可她一定不知道吧,风吹起的时候,多情的杨柳并没有睡着。

但我划破头皮也不会想到,我和F先生手牵手出现的那天,会碰到田澈。

我先看到了她,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F先生辛苦排队买来的糕点,就那样以一个搞笑的弧度,滑稽地摊在了地上。

他以为我生病了,大声叫出了我的名字。

田澈目光回转,我仿佛看到太平洋的飓风,冲我席卷而来,毫不吝啬。

她没有朝我跑过来,只是略显惊讶地张了张嘴巴,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

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我不由分说地甩开了F先生的手,推脱说自己头痛,扶着脑袋走回了宿舍。

坐下来之后,我打开手机,查了四级成绩。

560分,而田澈,刚好比我多了四分。

想想这些天我到处招摇过市的逍遥样子,还有在自习室背书饿到胃痛的田澈,终于明白了她那个红通通的眼神:

你们大多数人,比我容易得到世界眷顾的人,轻轻松松都那么好,可我不行。

不知怎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4.

后来,还是我没忍住那份不安,约田澈出来见面。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说白了,我对这种天气有份独宠的意味。

妄图,它可以是我的生命。

可田澈不一样,那天她慌慌张张地接了我的电话,穿着体育课的运动服就来了。

我是有些不满的:“您这是要带我爬山还是健身?”

更想不到的是,她这次没有沉默,竟然放下手中我买的抹茶果汁,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凉,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吗?”

“什么意思?我好心好意请你喝甜点,难道有错吗?”

我强忍着悲痛,背后一阵发凉。

“你没错,你当然没错!”

她声嘶力竭:

你他妈整天过着春风得意的日子,招摇快意地调侃人生,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口口声声的说出的友谊,需要我用挣扎,拧巴,仰望来换取!”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你所谓的甜点,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她哭了,然后把那杯果汁,一点一点,全部倒在地上。

连同倒在地上的,还有我那不堪一击的自尊。

我发誓,我他妈这辈子,都不会再喝抹茶果汁。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F先生发来微信,问我在哪儿潇洒。

我关掉了手机,没有回答他,或许此刻,我根本不需要什么动人的情歌。

而是,一本写满笔记的单词书。

谁说生活,就是公平对等的呢?

田澈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看到她那些深夜鸡汤的时候,心里有多慌;裸考参加英语四级的那天,我有多懊恼;和F先生手牵手出现在她面前时,有多无地自容。

她说自己被刺痛,被迷离闪烁了双眼,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谁的生活,没有阴暗晦涩的角落呢,所谓的光鲜,不过是耸耸肩,把那些扭曲的瞬间偷偷打包起来,然后吞咽。

荆棘谷底,明明没有人可以幸免。

5.

我和F先生分手了,理由很奇葩:我要把那些明亮又多情的日子,统统喂狗。

他不解:大小姐,你是受了什么刺激?色彩斑斓的日子不好么?多有趣呀。

我知道,快乐永远没有止境,可F先生不知道,快乐的尽头,是未知。

从那杯惨痛的抹茶果汁上踏过来,我比谁都清楚其中的滋味,包括田澈。

可我依旧安分不下来,有时候在午后的教室被试题虐得体无完肤,如坐针毡,我会一口气跑出去,坐到下午茶的优雅小屋里发呆。

有时候还有约上几个娉婷的彩色朋友,一起在黄昏中压马路。

四月的黄昏有着土耳其的浪漫,也有夕阳红的可人,清清爽爽地化好妆,穿上宽松的条纹T恤,再蹬一双小巧的马丁鞋,简直不要太迷幻。

我是真的,太喜欢那种飘飘然的感觉了,以至于在死磕着背书的间隙,都能矫情地哭出声。

可我也清楚,生命蒙尘的日子,总该有个度的。

没有人斗得过生活,遍体鳞伤不过常态。

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田澈失去了联系。只是偶尔在自习室学累了,会看看她的空间,妄图在那些琐碎平常里,看出个所以然来。

可终究是徒劳。

我还是低估了她,那个扯着喉咙和我摊手说痛苦的姑娘,她明明没那么狼狈的。

六月份的某一天,田澈有了男朋友。

那天在麦当劳,我打包好了午饭准备匆匆忙忙赶回去学习,却瞥到了那张异常熟悉的脸:

可笑的是,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疲倦不安。

而是——

她束起了长发,穿着轻柔的米白色长裙,睫毛上窸窸窣窣地闪烁着金色,像是在挑衅着什么。

在田澈发现我之前,落荒而逃。

6.

那天晚上回去之后,我用力哭了好久,最后把从田澈那里借来的笔记本,一张张撕碎,然后全部丢掉。

我终于理解了她当初那句“你们轻轻松松都那么好,可我不行”的深刻含义。

可是,我却丝毫没有祝福她的意思。

我只是很好奇,一个人这么用力地活着,妄图把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倒过来念,真的不会累吗?

我知道,有人生来优越,有人出身贫苦,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也有人刚好生在罗马。

不管你相不相信,没有人生来平等。

那天凌晨,我在田澈的对话框里打下这句话,想起那个女孩曾经拼命的种种,眼泪悄然滑落。

或许,这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吧,每个人都不同,可每个人又是那么相似,都需要付出一段狰狞且狠毒的代价,才有机会换点儿糖吃。

而倔强如田澈,几乎押上了所有的筹码,才换来一个看似体面娇好的人生。

无法苛责,但值得记下,每个个体的力量和搏杀,都是生命之光的礼成。

我们也最终落落大方,长成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然后在时光汹涌中,翩翩落幕。

7.

再次得到田澈的消息,是在毕业之后的第二年,由于大学最后一年的奋起直追,最终我选择了一家国企公司,担任文秘。

同学群里,有人不经意提起了一个人,他说,那个女孩曾经是班里最土的,灰头土脸,一副乡巴佬的样子。

后来呢,她放弃了考研去南大的机会,而是直接拿了毕业证,和男友双宿双飞,听说,现在自己在谋划服装设计工作,准备创业开一家小型服装公司。

那个女孩,就是田澈。

他有点慨叹:咱们这些人啊,活得还不如个小姑娘。

我握着手机,突然就有些释然:我是真真切切地,为田澈感到高兴。

谢谢你,也谢谢我自己,都成长为了最初期待的样子,不管方式或坎坷,抑或曲折,都不重要了。

我捧着一杯抹茶果汁,笑得像个傻瓜,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找到那个抹茶头像,按下了添加好友。

附加消息是:风不再吹。

伴着手机传来的叮咚声,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我昂起头,笑着点开了对话框:

早上六点,自习室见,如果我不到,一日三餐全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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