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傻子

第二次爬山终于见到了太阳花，虽然不是众人口中那样美丽，还是小心的捧着，跑回家，给周围的人看了一遍。

“这就是你找了二十年的太阳花？傻子你的傻病又严重了，回家去吧！如今太阳花也找到了，不要有事没事出门。”

周围都是同龄人，傻子和他们一起长大。说话的是七个人中的“大哥”，大小的事其他五人遇到，都要与其商量。

武郎是他的名字，小时候一起回家，如果大家没有了玩乐的，就拿他的名字取笑。“武大郎”俩个的名字硬被改成了三个字。

一开始都是农村娃，父母都没有文化，所以别的孩子笑着叫他“武大郎”，他也乐。随着开始上学，学校里的老师开始教课本上的课文，其中有一篇就是水浒的节选。

然后所有的同学都明白武郎多加一个字后，代表的含义。他每天都要和叫的最凶的对骂，谁骂不过了，就要先出手，要把对方打倒。

自己身体弱小，当然是经常被打倒的。吃亏的都是他，因为大部分的对骂中，自己总是占优，然后就是对方先出手打他。

有一段时间，一天一骂，二天一打，回到家后才是他的解脱，可以尽情的互相，也可以露出笑，看着远处的要消失在林海与高山后的太阳。

傻子第一个叫他“武大郎”，所以有意无意的在和别人交流中把他错过去；傻子和他说话的时候，永远都是在重复三遍或者四遍回答。

七个人都先后辍学，他最早；辍学并不是因为有人不停的叫他“武大郎”，而是家里负担不起三个上学的孩子，只能挑最聪明的。

傻子是七人中念书最多的，大专毕业，虽然不如大学生，但村子里所有人都认为，有个“大”字就很厉害。

武郎在种庄稼上是好手，还肯干，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嫁给了他。日子过的很满足，说钱？整个村子除了几户在外面打工赚了钱的，就数他了；说地位，村子里除了老村子就他有威信。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但他高兴不起来。喜欢读书，初中没到；喜欢女人，在别人不要的情况下才塞给了他；甚至是一片地，也是别人不要才轮到他的。

这个别人就是傻子。

“这一朵虽然死了，但山上一定有活着的，每天还要去找。”

他从傻子的手中接过“太阳花”，让所有人都来看。这东西无根，无叶，从小长在大山里的他们也没有见过。见傻子目光呆呆的望着太阳，低声讨论。“这真是太阳花？”

“你见过？”

“那你见过长这样的东西？”

武郎看着傻子一脸痴迷的看着远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不要说了，这说不定是南方长得草，少见多怪。”

交给身边的李瘦子，背着手往家走，不时回头看一眼傻子。他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傻，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顾着什么“太阳花”，这整个山上的人谁都没听过的花。

李瘦子把花还给了傻子。“李飞飞不要去找了，没事就到城里去，以你的文凭，随便都可以找到一个我们羡慕的工作。”

傻子小心的接过，然后用俩根手指捻着“太阳花”举过头顶，对着太阳，眯缝着眼睛，往望着，通过这如同标杆的“太阳花”，望着，望着。

“太阳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骗子说给傻子的故事。整个山岭上的人家都至少在俩代以内听过这个神话故事，但这个故事在傻子这里终结了，又好像在他这里才开始。

那个骗子就是傻子的爷爷。整个村长里的人前四十年都活在傻子爷爷的不停编制的网里，所以没有人可以走得出这个村子，只有女人能嫁进来。

四十年的时间啊！让三代人困在了这个村子里，骗子的家族四十年间被整个村子里的人当做神名一样的供养。

直到傻子十二岁，也就是从那个谎言开始到如今整四十年的时间，这个谎言被一个本已经死了的人打破。武郎的父亲带着全家，吃被封了的路口，走进了村子里。

傻子到现在还记得，自己爷爷站在庙的高处，看着远远的四个身影渐渐的往村子方向拉进，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声音很大，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骗子在扶着梯子下去的时候，对傻子招手，微笑，说了三个字，“破灭了。”

傻子在庙顶上一直待到了天黑洞洞。看到村民们围着那四个人，热闹的说着什么话？每个人都很激动，手舞足蹈，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他还是能感到那些人脸上的狰狞。

回到家后，屋子里黑洞洞的，父母和哥哥姐姐都不知道倒哪去了。只剩下了骗子，一个人借着灶台上的火苗，点着烟。

 第二天，傻子的一声哀嚎就把整个村子的宁静打破，随后就是全村子的人都围进了他们的院子。

由村长带头，大多数人手里都提着一根木棒，等着从屋子里走出来人。

傻子那时候不傻，姓林，叫升升，还是村子里所有孩子当中最聪明的。红着眼出来后，见这么多人。“怎么了吗？你们是来看爷爷的吗？”

这一天后，林升升就成了一个傻子，他的家里人都到了城里去住，把这个十多岁的傻子抛弃在了这个村子里。

骗子在那一天的早上死了。村长对村民说，“人死了，什么也就没有了，带不走钱，带不走愁，我们的恩怨和他了了。”

村民们听到这话后，失魂落魄的散了。最后院子里只剩下了一个老头，一个孩子，一个躺在屋里的死人。

全村人没有知道里面一定发生过什么？村长没有说过，一年后也死了，仅剩下的人，成了傻子。一切都成了迷。

自此，林升升每天都往山上跑，刚开始没人管，但随着他每天都灰头土脸的半夜回来，本着是一个村子的，所有人都好奇他在做什么？

一天晚上，武郎把傻子要找太阳花的事说给另一个人听了后。十二点前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这是个被骗子骗成了傻子的可怜人。

平常的日子里，五六个老人早早的聚集在山顶，坐着木头桩子，无聊的发呆，但自从傻子的名号出现，几人就每天眺望着他在每一座山上寻找的身影。

“你说他爷骗了咱们四十年，除了丧尽天良，倒是个有本事的人。”

“那倒是，毕竟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什么都是一起经历过的，真是没想到他娘的还会骗人。”

“老李，小王你们俩个不要说了，这不是他的报应来了，现在傻子在替他为我们还债呢。”

听到这话，五人一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传说在这一小片土地上，长着一朵太阳花，这朵花不属于人间，是那太阳赐予真正相信，愿意去寻找的人的……。俩代人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成人的，还有更早的一辈人是学习这个故事。太多的人在儿时曾经寻找过太阳花了。

故事太短了，甚至不需要笔去记下来。听第一遍后，大体记忆了；听第二遍，一辈子就忘不了；第三遍，就是为下一代讲述。

傻子作为寻找“太阳花”的最后一人，是有一个神圣使命的，一切以这个目标出发的，都是神圣不可侵犯。这个人真的是傻子？

傻子是自己认为的傻子，所以就成了所有人以为的傻子。

傻子在山上继续着自己的努力，他是那个相信而且愿意找的人，相信一定会得到一朵最美丽的最完整，让所有人羡慕的“太阳花”。偶尔抬起头，看着站坐在太阳中间的五个老人，他隔着很远对着笑。

“太阳花”长在连赐予它一切的太阳也不知道生长在哪里？就好比孩子的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一样。傻子很明白自己的任务，找到太阳花，交给它的母亲。

他如今找到了一朵闻所未闻的草或者花，本来还有一点疑惑的傻子，真正坚定了继续寻找下去的决心。

无根非花非草的“太阳花”被小心的收藏在家里，放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罐里，每天傻子做在椅子上，端起玻璃罐看上半天才出发。

自从枯死的“太阳花”出现后，全村子的人对傻子的指指点点终于少了，一些女人也不在傻子走过她们面前时，指点着说他了。

       2

傻子是怎么活下去的？老村长在死的时候留了遗书，凡事他的子孙必要要负责傻子的衣食住行，不求有多好，只求傻子可以继续活着。

村长只留下了这个，其它人的只言片语也不提。他的儿子，孙子有多少个不愿意，也要照村长的话去做，俩家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村子虽然不大，每天这一来一返也要二十多分钟，更不要说，在路上遇到熟人，不要意思擅自离开，说一会话，一个小时是常有的事。

这家人的饭从傻子小送到了大，抱怨也不说了，每天固定的时候往返倒成了习惯。傻子一年回一次城，他们一家心里却空落落的，怎么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