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转世成哲学家
哲学不好讲，甚至下定义都难，所以与其老是追问“什么叫哲学”，还不如了解“什么叫哲学家”，还有他们干了些什么事。也难怪人们另眼视之，避而远之甚至嗤之以鼻——追根溯源，哲学家其实就是巫师变身，转世而来的。不信？请看：
一
听说过“巫医不分”吗？就是说原始社会的医生跟巫师是合体为一的，称为巫医。巫医在治病疗伤的时候，不仅有吃药、包扎、按摩、动手术等“规定动作”、“标准动作”，还有诸多繁杂的“附加动作”，如比比划划，跳跳舞呀，嘴里还哼哼唧唧，咿咿呀呀的……
因为早期人类所知有限，做任何事成功率都很低，自然容易陷入一种状态：诚心有余而信心不足。所以难怪他们做事老想借助其它力量，而巫师正是连接这些神秘力量的中介、协调或联络人……当然你也不妨把巫师看作是最早的成功学家——都想活得“好”嘛……所谓意志也好愿望也罢，不都是指向“好”的目标结果吗？
实际上那时候也没几个“专业”人士，而巫师倒像是唯一的全能型选手和不可或缺的“关键先生”，几乎什么场合都要上。从打猎到打仗，从治病到生小孩，从求雨到看星象……
然而，“实践出真知”嘛。随着经验、知识的丰富和完善，人们向“真”更接近了，“好”起来也容易一些，逐渐发现实际上不用那些“附加动作”也可以实现目标，甚至效果更“好”，而巫师那一套反而会误事，反而不“好”了……于是逐渐有了“信巫不信医”、“信医不信巫”的说法，不能两可……
于是巫与医分家了。医生只做“标准动作”，专研医术即可——这不就叫“专业化”吗？而另一些人则不忘初心，继续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现在那些算命、看手相的和玩水晶球的不就是其变身或曰“文化传承人”吗？……还有一次愚人节，有人要请我到某大厦十三层吃大餐，还说要送我个“招财猫”，结果被我一眼识破——那里根本就没有十三层……这不也是玩“附加动作”吗？……
不难想象，后来巫师面临信任危机是必然的。上述“分家”或者说“专业化”决不只一家两家——“实践出真知”嘛……
不难想象：如果其预言或法术失灵，打猎还好些，要是打仗就成大问题了——那可是要死人滴…那巫师们还能厚着脸皮继续呼风唤雨，继续扮演“专业人士”、“关键先生”吗？……
事实上，不是有个叫西门豹的人就把一批巫师公开“玩死”了？那不是一些敬业的、真正“有信仰的人”吗？而那位西门先生又是多么的冷酷和残忍呀…很可能早就怀恨在心，看不顺眼了……无疑，类似的惨剧绝不是一次、两次……
无疑，巫师们必须与时俱进，进行转型，升级或换代。要么重新包装，改头换面；要么干脆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否则他们就将被淘汰，成为“多余的人”……
…无疑，人们觉得不只是巫师的“做法”有问题，关键是他们的“道理”、“说法”讲不通。也就是说：他们的“好”缺乏“真”的支撑，不是“真的好”嘛……
二
到底巫师是如何成功转型成为哲学家的？这话肯定“说来话长”。但简单说其实也不难，甚至算是顺理成章。
“有危机就有生机”？唔…对…有道理……但还有呢？…还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嘛——关键还是这个“专业化”。专业化可不只是打破旧饭碗，同时还要推出新饭碗嘛。就看你能否抓住机会……
好了，到底啥叫“专业化”？会打仗、能治病就叫“专业化”？不。任何一个行业如果只有技术、做法，而没有自己的道理、说法，不说个“子曰”、 “子丑寅卯”，连内部交流都难，如何传承？更谈何发展？多半活不下来。其实，这世界并没有纯粹的技术，连打台球的也强调“心态”“想法”，也有一套“说法”呢（详见另一作文《跟自己比》）。何况其它？
所以简单说，所谓专业化就是：各行各业的一批人（尤其是其中的权威、顶尖人士），不仅有自己的技术、做法，还有自己的“道理”、“说法”、“想法”——而且尽量完整、系统化，至少能自圆其说，最好还要有弹性，有充分的回旋与成长发展的空间……所谓“盗亦有道”嘛。连“盗”也如此，和论其它？…嗯…还有什么“道”与“术”的区别嘛……——“道”不就是“道理”，即某种高级“说法”嘛；而“想法”说出来不就是“说法”吗？它们就是一回事……
好了，现在关键来了：既然各行各业（甚至在各行业内部）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想法”，他有他的“说法”，自然难免产生矛盾冲突——大家都是“好”的、“对”的，那么到底哪一个是“真”的？而冲突的结果也不难想象：轻则拌嘴，影响社会和谐；重则出现肢体冲突，或发生群体事件，甚至引发阶级斗争、暴力革命……显然这不是小case，必须加以解决。
而这就是生机。
巫师认准了。他们心想：不是嫌咱的“中介”工作做得不好吗？不是嫌咱的“道理”、“说法”没道理吗？不是嫌咱是“多余的人”吗？——“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干脆，咱就专门研究“道理”，就做各行各业各种“道理”的中介、协调和联络人吧……
——经过多年、多代的摸索、试错和头大，当年的巫师揺身一变就成了哲学家！
三
哲学家就是专门研发、生产和销售各种“道理”，尤其是“大道理”的。因为只有更“大”的“道理”才“罩得住”，才能把其它各种“（小）道理”都“串起来”嘛；只有找到各种“道理”的“交集”、“公约数”，才能被人家接受，认可——同时自己也才有得吃喝嘛……
于是，哲学家（或巫师）们深入“道理”、“说法”内部，跨越各行各业，融合感性理性，沟通此岸、彼岸，连接过去、未来，“精骛八极，神游万仞”…所以，哲学家都俨然一副“通了”的样子……
其基本套路就是：先说你的“做法”有问题，然后指出那是因为你的“想法”有毛病…反正就是暗示其“道理”既是“好”的，又是“真”的……
简言之，哲学就是专门研究各种道理后面的“道理”，想法后面的“想法”，说法后面的“说法”的……
四
反正，没有比哲学家更像巫师的了，当然反过来也一样。你看：
都是一副一本正经、“出神”的模样；都是平时不露面，一“有事”就出来了；都喜欢指指点点，哼哼唧唧；其实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反正，总有人觉得自己知道的比别人多些；总有人喜欢扮演“关键先生”的角色……只不过巫师还要跳舞，唱歌和流汗，而哲学家几乎就凭一张嘴……
其实说到真正的“创造”、“贡献”，哲学家也好巫师也罢，哪里比得过人家各行业“干实事的”？不就是“多余的人”吗？……
他们就会高谈阔论，尽讲“大道理”，无聊当有趣，从来不务正业，尽玩“玄”的、“虚”的…一句话，哦…不，就两个字——“邪门”……
哲学家就是巫师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