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捕鼠黑猫

文/黑色火

-1-

小的时候，我养过猫，所以知道即便没人来养，这种动物也完全可以生存。被人养起来后，它们的生活有了变化。以前主要的工作就是消灭老鼠，而现在，它们不用再遵循祖先的教诲，只要任人打扮就可以丰衣足食；只要安静的趴着，就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没什么不好，大部分猫也接受了现状，毕竟连人都对安逸趋之若鹜，更何况一只猫呢！而我现在要说起的这只猫却不是这样。

-2-

它跑来我家时，我才十一二岁，还住在有院子的平房。一天傍晚，突降暴雨，我听见门外传来“喵，喵……”的叫声。

透过窗户我看到一只瘦小的黑猫蹲在对面的墙上，借助房檐躲雨。它的短毛已经被打湿大半，无助地在雨中叫着。

我那时没养过猫，出于少年的某种天性，打开门朝它叫了几声。不想它并不犹豫，像一道影子迅速的跑了进来。从此以后我便叫它“大胆”。

大胆没有什么名贵的血统，只是普通野猫中的一只。但它走起路来却不像逃难来此的客人，倒像是久居于此，笃定沉稳。

它全身黑色，只有鼻子附近有片月牙形的白毛。我妈总说这猫黑的吓人，并不想长留它在家，但它对家人都很温顺，不时的伸着小脑袋来回地蹭蹭大家，所以妈妈也只好作罢，想着它过几日也便自己跑了。

不想它在家一待就是几年，初时还是个小小猫崽儿，后来体态矫健，已经长大成猫。不知道猫中的审美是怎样？我想它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3-

它总是四处闲逛，根本不在家待着。猫食对它更是可有可无的小吃。每天下午它就准时出发，一夜都不见踪影，等到黎明时才会返回，然后蹲在窗台，像第一次来时那样“喵喵”的叫门。

虽然它名义上是我家的猫，但是根本没有尽到一只猫的责任。我那时放学总是很想念它，但它丝毫体会不到我的痴心，依旧我行我素。偶尔我会把它强行留在家里，一到晚上它总会期待地趴在门边，或者呼噜噜地在腿边转来转去，一会看看你，一会看看门，让人生气。

每次我都软下心来，放它出去。它也多半试探性地跑出几步后回头看看我，两只眼睛发出绿色的幽光，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4-

大胆就像个慢慢长大的孩子，中间有很多事情让人担心，只是担心的人各不相同。

我那时总是担心它被别人给拐了去，又或者碰到危险回不来，所以只有每天早上看到它后才能真正沉沉地睡去。

我妈妈却另有担心。她总是说大胆在外面抓老鼠很不卫生，让我不要离它太近。

我当然不会顾虑这些，有时甚至会任它趴在身边打呼。它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做好清洁，每次回来都先在凳子上仔细的用前爪洗脸，它会眯着眼睛，一遍遍舔湿前爪去脸上摩擦，直到感到干净了才呼噜着跳上床来，在被子旁拱出个舒服的小窝安静地睡去。

大胆就这么自由地长在天地间，我们爱它，它也用爱回馈。有一次它竟然叼着吃了一半的老鼠跑了回来。我猜它是打算与我们分享，可惜妈妈却不理解，害的我几天都不能接近它。

-5-

不过在吃老鼠这件事上大胆终于碰到了麻烦。

我家的邻居养了很多鸡，那段时间经常晚间被动物咬死。邻居怀疑是黄鼠狼干的，就在鸡舍里安放了捕兽的夹子。

他认识大胆，所以特意来告知，让我家这段时间管好猫。知道这个消息后，我们决定不让大胆出去了。妈妈甚至买了很多小鱼，准备靠这个留住大胆。

开始大胆很是高兴，估计是以为过年了。每天它要出门时，我就拿出小鱼让他吃的饱饱，然后抚摸着它，哄它入睡。

可是刚过了两天这个办法就不灵了。大胆开始半夜里蹲在门口喵喵的叫，见没人理他，就东串西跳，让人没法睡觉。

我们拗不过它，只好放它出去。

开始几天倒也相安无事，它还是黎明时蹲在窗台叫门，一如往常。

意外发生在一个晚上的十点多。那天我正打算睡觉，忽闻一声惨烈的猫叫，后又数声，听不出个中含义。

我急忙穿上衣服往邻居的鸡舍跑。等到了时，邻居已经在门前，并示意我和他去窗前观看。

只见屋内大胆正和一只老鼠对峙。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老鼠，长度及得上大胆大半个身子。它并没有传说中老鼠怕猫的感觉，而是直对着大胆，呲着鼠牙，不断发出吱吱的叫声。

我想进屋帮助大胆，但邻居拉住我说：“一开门耗子容易跑了，看看大胆能不能抓住它。”我没见过猫抓老鼠，便暂时听了他的话，一起隔窗观看。

那鼠几次向大胆冲来，大胆都向旁边跃开，但却并不追击，只是不断做出袭击的动作。那老鼠也迅速的折返身子，不敢径直跑走，继续对着大胆。

一猫一鼠就这样你来我往，像戏台上的武生。这时我们才发现，大胆的尾巴竟然被捕兽的夹子夹住了，离鼠远了便够不到它，大概我最先听到的叫声就源于此处。

我跟邻居发现后这才大声喊了起来，为大胆加油。邻居手里攥着铁锹，盯着老鼠，要不是怕开门被它跑了，估计早就冲进去了。

也许大胆听到了我俩的叫喊，大声喵喵的叫了两声，尾巴的毛全部炸开，伏在地上绷紧了身子。

邻居终于决定冒险进去帮助大胆。就在我俩打开屋门还没关上的时候，那老鼠终于看到生路，放弃缠斗，转头奔房门而来。邻居高声喊着举起了铁锹，就在这时，大胆突然从后蹿出，两只前抓牢牢地嵌入老鼠的身体，然后狠狠地咬住了老鼠的脖颈。它的尾巴此时已经被拉的笔直，夹子的铁链被拽的咯咯作响。

我跟邻居赶紧把夹子打开，那老鼠还没完全死去，大胆发出野兽的呜呜声，坚持了好一会后左右甩了甩头，见老鼠已失去反抗能力，便叼着它跑了出去。

-6-

第二天邻居专门买了小鱼来感谢大胆，逢人便说它多么神勇。

我也为大胆自豪，只是它的尾巴受了伤，这让我很是难过。

那尾巴长好后失去了从前的模样，总是斜斜的垂在身后。不过大胆倒没放在心上，走起路来依然笃定从容，甚至更甚从前。

从那以后我便对它多了几分敬重，在我心里它再也不是我的宠物，而是一只有尊严的动物。它散发出来的生命力是那么的让我震撼，那是我在其他宠物身上从来没有看到的。

也正是这个原因，后来我一直没再养猫。因为在我眼里，它们根本就算不上一只真正的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