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种（四十一 路在何方）
（1）
“叔、婶，我还年轻，这事不用着急··我”强子小声说着，虽然声音很小，可是旁边的傻根爹和娘听的清清楚楚的。
傻根爹扬起头，瞪着那双不大的眼睛，用手指着强子，脸上的皱纹都跟着高声说话的音量跳跃了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叔和婶的话都不想听了不是？你干了什么，以为我们不知道？我是年纪大了，干不动活了，但是我眼睛没瞎！那玉兰是谁？那是你兄弟媳妇！傻根是你弟弟，是你弟弟！咳咳咳咳···”
傻根爹气极，本来一直没有好利索的毛病，此刻因为生气愤怒，咳嗽的更加严重了。大声训斥强子这么长时间，只觉得一口气没有上来，低着头弯着腰，在炕上大声的咳嗽着，感觉窒息了，一阵眩晕，眼前一黑，直挺挺的一下子躺在了炕上。
“娘，困，困！”旁边被傻根爹吵醒的傻根，搓着两个眼睛，头歪在傻根娘怀里，嘴里嗷嗷的哭着，闹着，把脚底下的被褥全都蹬了炕下了。
傻根娘看着傻根爹突然倒在了炕上，顾不上咧着嘴吐着口水不停揉着眼睛哭闹的傻根，赶紧挪到傻根爹身边，哭着喊着，摇晃着傻根爹。
“他爹啊，他爹啊，你是怎么了啊？你是怎么了啊？你可别吓唬我啊！”傻根娘趴在闭着眼睛的傻根爹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着。
旁边的傻根看着娘不哄他睡觉，爹倒是一头栽在炕上睡着了，气的傻根在炕上打起滚来，傻根边在炕上打着滚，边嘴里嚎着，吆喝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我困啊，我困啊，娘啊！”
强子赶紧趴在傻根爹身边，使劲的掐着傻根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傻根爹嘴里终于吐出一口气，一口气顺着嘴巴吐了出来，嘴里有气无力的说着：“强子啊，强子啊，你就听叔的话，行不？”
强子看着面前虚弱的二叔，哭的眼睛红红的二婶，那个不断来回翻腾着身子，露着一口黄牙，嘴里流着口水的傻根，怔怔的坐在二叔身边，低着头，手紧紧的握住二叔的手，难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强子啊，婶求你了，别气你二叔了行吗？”傻根娘流着泪，抬头看着面前难过的强子。
“强子啊，叔也年轻过，也懂的你的心。”傻根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着。
“叔知道，你心里有玉兰，可是，咱家不能就这么散了啊。庄户人家活一张脸，你让我和你婶还怎么在这村里活下去啊。”傻根爹小声说着，“娶了玉兰，不就是为了傻根吗？你权当可怜可怜我和你婶，可怜可怜你这个从小就是傻子的弟弟，行吗？”傻根爹说着，将脸别过去，强子清楚的看到，一行浑浊的泪，从傻根爹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娘啊，娘啊，我困啊！”傻根哭的厉害，脸上糊满了鼻涕，只穿着秋衣秋裤，抱着胳膊蜷缩在炕上瑟瑟发抖。
强子起身，把傻根踢在地上的被褥捡起来，给傻根盖在身上，轻轻的拍着傻根，“睡觉啊，乖啊，哥哥陪着你。”
“强子啊，不是婶逼你，这不都是为你好吗？”傻根娘看着哄着傻根入睡的强子，叹着气说道。
“你都二十三了，村里哪个小伙子到这个年龄还不成家？叔和婶不把你的婚事办好了，看你叔身体现在这样，哪天我们去见了你爹和娘，让我们怎么有脸和他见面啊？”说着，说着，傻根娘又掩面抽噎起来。
“这么多年来，我和你叔都是把你当自己孩子养，傻根有的，你都得有，家里杀只鸡，你叔都不让傻根吃鸡腿，两个鸡腿都要给你留着，老是怕你累，老是念叨你养活这一大家子，心里累，身子累的。”傻根娘边抽噎边说着，因为伤心难过，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自小在叔和婶身边长大的强子，早就把二叔和婶当成了自己的爹和娘。叔和婶说过的话，吩咐的事情，从来都是按照叔和婶的心意，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的，怎么这一次，自己心里就是这么难过，就是不想按照叔和婶的心意，把娶媳妇这件事答应下来呢。
玉兰那双泪汪汪的眼睛，玉兰那咬着下嘴唇拼命忍的可怜的表情，玉兰那扑在自己怀里痛苦的样子，一件一件，在脑海里不停的萦绕。
“强子啊，你就别气你二叔了，把你二叔气坏了，可怎么办啊？”
外面的夜，黑漆漆的，乌云遮住的小月牙，将尚且能看清院子的光芒一并遮住了。抬起头看着窗子的强子，看着窗外，除了黑还是黑的夜，抱着脑袋，索性将眼睛闭了起来。
“嗯，婶，听您的。”
（2）
墙上那古老的挂钟铛铛铛的敲了两下，在黑夜里瞪着眼睛的强子，叹口气，将身体蜷缩起来，抱着脑袋，用手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办？怎么办？强子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头发呗强子抓的掉了一大把，可是强子丝毫也感觉不到疼痛。心里被要找媳妇这件事情，压的不能呼吸，一想起玉兰那眼泪汪汪无助的眼睛，强子心痛苦的不能自已。
自从玉兰嫁到家里来，强子感受到了太多的快乐。
玉兰人勤快利索，一家人的换洗衣服无论多晚都要洗刷干净，强子换下来的衣服，每次都是玉兰主动过来收拾走；磨豆子这么累的活，玉兰总是到点就过来，两个人推着磨盘，说呀笑呀，时间总是过的那么快；地里的活计，都是两个人去干，干活的时候，玉兰总是嘱咐强子，慢点，别急，别累着。
玉兰！玉兰！强子心里呼唤着玉兰的名字。
玉兰啊，对不起啊，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你这辈子太苦了，刚刚又得知了你不是你爹的闺女，已经是悲伤的不能自已，你知道吗？我叔和婶，要给我找媳妇了。
玉兰啊，对不起啊，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我以为我的肩膀能给你依靠，对不起啊，我不能啊，我不能对不起叔和婶，我不能对不起傻根，我不能啊！
泪，悄悄的滑落下来，强子拉起被子，盖住了头，憋闷的沉重的呼吸，在黑黑的夜里，显的格外急促而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