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姥文
3.16 北京 浮尘
我姥姥在3.1过世了,葬礼匆匆,实习匆匆。我甚至没能从容的为她写一篇祭文就踏上的前往北京的高铁。
我写下周篇文章的时间是3.16的晚上,回想16天的日子,恍如隔世。几个月前,当我刚刚放假回到家,姥姥还只是坐在沙发上,被苍老和疾病封闭了世界的老人,而此时此刻,她成了一道记忆里的残影。
离别猝不及防,在姥姥去世的前两天,整个家族的人都被聚到了一起,大家轮流走到病床前触摸她的手,温暖的,无力的。眼泪含在眼眶里,静默弥漫在空气中,大家沉默而肃穆的站在病床前,像一种心照不宣的仪式,像一场秘而不宣的哭嚎。
中国的葬礼是混乱而又秩序井然的。所有人员聚在一起场面嘈杂混乱,但每个人都有应尽的职责,葬礼的流程明晰且时间严格,不同地区有不同的习俗和标准,听谁的,做什么,样样都有要求。
我常常觉得,葬礼是给活人准备的。死掉的不是过世的人,而是活人心中的她。相遇一世,缘分一场,碍于成人的面子,只能在丧礼上短暂而放肆的哭泣。待仪式结束,尘埃落定,各自又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生活还在继续,悲伤与怀念不得不被抛诸脑后,像埋在皮肤下的针,时不时带来隐隐的刺痛,时间久了,又会习惯。
姥姥的离开让父亲母亲的离开、爷爷奶奶的离开变得无法忽视。
我曾无数次剖析过自己,究竟是什么让我如此恐惧他们的离开。
是无法接受生活中没有他们吗?
不,事实上自我上大学开始,他们在我生活中的占比就越来越少。
真正让我恐惧的不是他们远离我的生活,而是等我想回去时,他们不在那里了。
随着人渐渐长大,变老,与亲人的关系便会越来越远,最终变为“我们一年都未必联络一次,但我知道你始终好好的生活在那里”。
我无法想象没有带着破旧老花镜的奶奶在过年时帮我拆洗被子,无法想象没有掉了牙的爷爷问我想不想吃肉,无法想象没有总是絮絮叨叨的父亲,无法想象没有会红烧鳕鱼的母亲。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不想失去他们,却也无法留住他们。
我自己在将他们推开,时光则把他们拉的更远。
我现在回想起姥姥家的大院子,花墙边堆放的玉米架以及她鸦青色的衬衫,回想起她萎靡无光的眼神,虚弱颤抖的手臂还有最后略带委顿又有些安宁的睡脸,始觉人生匆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