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三十三)
靳尚东日日苦闷，李子俊自然看在眼里，不免常常劝慰他，让他不要过分在乎这份感情，并以自己与曹珊珊为例，高谈阔论了一番。最后，靳尚东长啸一声：“去他妈的爱情，去他妈的生活，人生实在不值得!”李子俊虽然嘴里说着潇洒自如、没心没肺的话，其实内心深处的痛只有自己知道，也许这一辈子都难以抚平。他满眼怜悯地望着眼前几近精神错乱的靳尚东，仿佛看到了曹珊珊来信提出分手时的自己。他深深埋下头去，不敢再看靳尚东。
这天清早，李子俊正在人民大道上跑步，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李子俊赶紧停下来，接通了手机，里面传来岳丹晨清爽的声音：“子俊，在跑步吧，今天晚上咱们一块聚聚，你和靳尚东这么久都跑哪儿去了？我找都找不到。你提前安排一下，不见不散。”
李子俊还没来得及回复，岳丹晨就挂了电话。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想再向前跑了，就转身往回跑。也不知什么原因，他一下子想起了曹珊珊，眼前的她一直再冲着他微笑，赶也赶不走。李子俊一口气跑回宿舍，胡乱的洗漱了一下，饭也没吃，就向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大门，正碰上教导处赵主任在值勤，他拦下李子俊说：“李老师来的正好，我和你说个事。”李子俊赶紧跳下自行车，与赵主任走到了一边，问道：“有什么事，赵主任？”赵主任微笑着说：“是这样，咱们分校对你上次《科学》优质课评比的成绩很满意，这次孙校长想让你代表分校去参加《社会》优质课评比。这个应该是你的专长，呵呵呵……”
“赵主任，分校没人了吗？我教初中语文的，怎么总让我讲小学的东西，这是我的专长吗？”李子俊有些不高兴了，声音也高了几分。
“哎呀，李老师，分校和咱们学校一样的，都叫城南学校，不分彼此的，你得的荣誉将来晋职称时都算你的荣誉，为什么不去呢？”赵主任很是和气的说。
“你们这样安排，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见分校的老师了。”李子俊突然想起了董老师，他感到一阵愧疚。“你们还是安排别人吧，我不去了。”
“李老师，别推脱了，孙校长就看好了你。”赵主任拍了拍李子俊的肩膀，“再说，你上次讲过了小学的课了，再讲也不陌生了。”
“《社会》是几年级的？”
“应该是六年级。六年级和初中孩子差不多，也有利于你掌握学情。”
“什么时候评比？”
“下个月的24号和25号两天，具体哪天需要到时抽签决定。你好好准备吧，课本孙校长已经叫人给捎过来了，我抽空给你送去。”赵主任说完就又值勤去了。李子俊郁闷地推着自行车往里走，靳尚东从后面骑着摩托车赶了上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子俊，停下摩托车说：“岳大姑娘找你了吗？今天下午放学后她来接咱们。”
“我不想去了，学校又让我讲小学《社会》，郁闷着呢。”
“呵呵，怎么又让你讲小学的，那干脆把你调到分校算了，干嘛这么多麻烦!”靳尚东带着嘲讽的口吻说。
李子俊瞅了他一眼，靳尚东赶紧陪着笑脸说：“反正今天也不讲，今晚就去放松一下吧，本来我也想一块聚聚，岳大姑娘正好了了我的心愿。”
李子俊又对靳尚东说：“如果需要你帮忙我做课件，到时你可别推辞。”靳尚东满口答应着，两人推着车肩并肩走进了学校。
下午放学后，李子俊吸取了孙剑出事的教训，先到教室转一圈，将几个打着打扫卫生幌子玩闹的学生轰走了，又检查了一下整个教室个个角落，这才放心地往外走。他远远地就看到停止学校门口附近的岳丹晨的汽车。
岳丹晨看到李子俊，就从车里出来满脸微笑地向他招手。李子俊快步走过去，岳丹晨一下子就拉着了他的手，使劲攥着，又兴奋又嗔怪地说：“怎么这么脱拉？快上车，这么长时间没见面，我都想你了。”李子俊一听不由地红了脸，瞟着眼看了一下四周，多亏没有人注意这里。他这才放心的随了一句：“啊，我也想你啊。呵呵……”一敞车门突然发现靳尚东正龇着牙，一脸淫邪地看着他，“哎呀，大东，你不吓人，你会死啊？猫一样不吭声!”“嘿嘿，我只是不想坏了某人的好事!”岳丹晨也进了车，看到他们两个斗嘴，就笑着说：“靳老师，说个地方吧？咱们去哪儿？”
“喔，你这个做东的，没安排好就请客？”靳尚东瞪着眼嚷嚷着。
“不是觉得你靳老师知道的好地方多吗？你如果没有，我再找。”岳丹晨笑着说。
“好吧，咱们就去茶人雅舍吧，哪里环境好。”
“咱们又不是去喝茶，到那里干什么？”李子俊问道。
“子俊，你啥也不知道，那里也有私房菜馆，私房菜一般人都吃不到呢。”靳尚东撇着嘴说。
“是不是很贵啊？找个普通的就行，何必破费那么多。”李子俊制止说。
“让岳姑娘偶然破费一下，看把你疼的，岳姑娘还没说话呢？”靳尚东瞅了一眼岳丹晨。
“对对，环境很重要，咱们就去茶人雅舍。不过好像茶人雅舍是个私人会馆性质的地方，咱们进的去吗？”岳丹晨问靳尚东。
“你们忘了，有我靳老师在呢！尽管走就是了。”靳尚东翘起食指往前一点。
“还真忘了，你肯定对那里熟。”岳丹晨微笑着说。
岳丹晨发动起汽车，向茶人雅舍驶去。
车刚到门口，保安就摆手示意汽车停下，然后伸着脖子往车里看。靳尚东拉下玻璃，探出头来，“小五，是我，今天你值班？”
“哎呀，靳老师，你好，隔着玻璃没看清。今天有空过来玩？”然后赶紧指挥着把车停在车位处
靳尚东又对保安说：“不要和我干妈说我来了。”
他们随便找了个房间做了下来，岳丹晨让靳尚东点菜，靳尚东也不推辞，随便点了几个特色菜。因为都是熟人，大家也不避讳，就放开肚子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岳丹晨开车不敢喝，靳尚东说：“姐，今天你得喝，必须喝。这么久没见面了，子俊都想你了。车放这里，我找车送你回去。”
岳丹晨也就不再推辞，也跟着喝起来。刚开始气氛还不错，喝了一段时间，靳尚东就开始有点话痨了，喋喋不休地说起来夏雪，边说边喝酒，说着说着竟抽泣起来。弄得李子俊赶紧劝，越劝靳尚东越哭的厉害。在一旁的岳丹晨也被弄得一肚子心酸，跟着靳尚东一杯杯的喝酒。眼看着两个人就喝高了，李子俊自知来了麻烦，赶紧叫服务生过来结账走人，服务生过来却说不用付账。李子俊一脸的懵逼，不知怎么回事。“账不用结，靳老师来从来不用结账的，他是我们董事长妈妈的干儿子。”
“子俊，你不用管我，我没事，最多我今晚不回家了，就住在这儿。你不岳大姑娘送回去，你小子小心点，别把她碰坏了，呵呵……”靳尚东满脸通红，舌头发短，用手指点着李子俊大声说。然后又对服务生说：“你，对你们经理说，给我安排个房间，今晚我不走了。”服务生赶紧答应着往外走。“站住，我还没说完呢？再给我叫辆车，把他们俩送回去。”服务生一边点着头说：“好的，你放心。”一边退出了房间。
李子俊坐在车里，侧脸望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灯，那斑驳的光影像凌乱的玻璃碎片撒在他的脸上，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萦绕在他心头。五年前那个冬天的夜晚，他送走曹珊珊时也是如此光影斑驳，也是如此的美丽夜幕，可今天曹珊珊又在哪里？是如他一样的疲惫跋涉，还是正春风得意地穿梭于名流富贾之间？他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岳丹晨，她玉雕般的脸上被光影涂上了一层温和的色彩，如同洁白的瓷器上泛着晶莹的光泽。但在这光泽的下面看不到平日的干练与果断，只有一层淡淡的疲惫和憔悴。李子俊轻轻叹了口气，从车座后面拿了件岳丹晨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低声地对司机说：“到了帝景豪庭北门说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他有意识地倾听着自己呼吸，希望使自己从混乱的思绪清净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