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与路 第二章

    凌晨一点，车站广播列车晚点十分钟。

    听到这段广播内心一阵烦躁，这时候又累又困，在这闷热的候车室多待一分钟都是煎熬。虽然是凌晨，但候车厅里找不到一个空座，提前到的这两个小时我干脆找张报纸坐在地上，地面倒是挺凉快。熬过这漫长的十分钟，检票上车，绿皮火车。

    车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有座位的，歪八扭七，睡得昏天黑地；没座位的，横七竖八，干脆坐在过道上同样睡得不省人事。庆幸买到一张坐票，一步步从人群缝隙挤到座位跟前，座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轻轻碰了他一下没有反应，没办法，只好用了些力气把他摇醒，“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座。”男人睁开带着血丝的眼盯着我，两三秒的时间，这人盯的我心里发毛，瞬间脑补了各种霸座应对场景。也对，大半夜的睡得正香，把谁叫醒心里都会不痛快。男人似乎缓过神来，长长的呼了口气,咳嗽了两声，起身把座位空了出来。我道了声谢谢，男人也没有反应，自顾自的在过道找了个空坐下继续睡。抬眼看了看行李架，显然没有位置了，低头想把行李箱塞在座位底下。一低头就看到了一条腿，座位底下竟然还有人躺在里面睡觉。把行李箱放两腿中间，只好这样了。

    把头斜靠在车窗上，睡不着，回过神来才发现，虽然是凌晨深夜，但赶路的人真的好多。疲惫挂在每个人的脸上，几乎所有人都闭着眼皱着眉头。有几个年轻人塞着耳机在看手机，时不时的将外套往身上拉。车厢温度有点低，中年人抱着胳膊，青年人抱着衣服，大人抱着孩子，情侣相互依偎……

    大学四年这趟火车坐过N多次，以前大都和女朋友一起，她提前两站下车。女友是我学妹比我小一届，现在准备考研。看到相互依偎的情侣想起以前和女友坐车的情景。女友晕车的厉害，坐火车也晕。跟她坐久了，有经验多带几个塑料袋，怕她晕车吐。以前没有座位的时候，就让她坐在我脚上靠着我的腿睡觉。我就站着五六个小时，心里也没有什么怨言。还记得有次坐车碰到一个哥们，跟我聊一路，就记得他对我说的一句话:“好好珍惜，这应该就是爱情的样子吧……”

    当兵，她是唯一一个支持的人。她是我的初恋，让我感受到了恋爱的甜美。而我，好像除了穷酸的爱情都没有给她些什么，没有带她去高档的餐厅，没有给她买好看的衣服，甚至大学三年没有陪她看几次电影。欠她的，我下决心会穿着军装礼服去娶她来做弥补……她听完我给她的承诺笑着说:“好啊，放飞自我去吧，可是线还在我手里呀，你是我手里飞不出去的风筝……”耳旁火车声隆隆，她手里的线越放越长，而我好像越飞越远……

    周云蓬在他的《绿皮火车》里写道，火车轮子转动的声音，就像雷鬼乐，让人身心放松。作者九岁失明，十五岁弹吉他，二十一岁写诗，二十四岁漂泊世界成为游吟诗人，民谣作家。二十三岁的我是不懂什么是雷鬼乐的，只会想这“轰隆，轰隆”的声音还挺带节奏。没有人家的才华，倒去想着追赶人家的放浪形骸。自嘲好像成了灵魂的装饰品，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品味一番。 那些文艺人眼中世界是一列火车，火车也能装下一个世界。有来处，便有归途。从今晚开始我也成了这赶路的人，像一滴水扎进了大海。真的不想随波逐流，却也身不由己。大海怎样翻涌我不管，既然是滴水，那就要做浪花里最不安分的那一滴吧。

    火车轰鸣似海浪声，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