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爷道医的名声在外,除了八字算命还做“出黑”先生。渐渐地村里人都忘了他的本名,都喊他“张半仙”,他最成功的案例还是十多年前的事。
“三大,三大,你快去看看吧,我爸他,他快不行了。”
四爷的二儿子张自成着急忙慌地跑进三爷家,进门就泪眼汪汪地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张学彦边穿外套边趿着鞋跑出来。
时值初秋,天气还很炎热,但屋子里却充满了冷意。一大帮男男女女围在炕前,使得三爷都没看到炕上的病人。“都让开!”张自成一声吼人群才稍稍散开了一点。张学彦一步跨上前,只见炕上躺着的四弟张学曾脸色发紫,大张着嘴艰难地喘气,喉咙里发出像吹哨子的声响。“快,帮忙把四弟扶起来。”张自成和炕上坐着的人七手八脚把张学曾扶了起来。张学彦一个箭步鞋都没脱直接跳到炕上站到他身后,双手搂紧他的肚子。只见张学彦腰部前挺同时双手用力一搂,“嗨”的一声,就看到张学曾的嘴里吐出一块腥臭的浓痰,紧接着他喉咙里的哨子音没有了,呼吸也均匀了,只不过人还是昏迷不醒。
三爷吐了口气这才把人轻轻放着躺下,“应该是没事了。”张自成握着他父亲的手,眼睛紧紧盯着眼睛,头也没抬地问:“那咋还没醒?”三爷伸出左手,大拇指在其它四个手指上一顿乱点,“我算算啊!”然后嘴里就叨咕开了,“今天是壬癸日属水,四弟是金命,金生水……”三爷反反复复地叨咕,又低头看了看四爷,“再过一会就能醒。放心吧,一直到年前四弟都没事,只不过春节那几天要注意,到时候我再来看看吧。”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四爷就醒了。三爷望着面色越来越红润,却依然显老态的弟弟不由得想到当年他们举家迁移的情景。
大雪纷飞的午后,张学曾背着儿子张自柱,媳妇提着简单的行李在哥几个的目送下离开了自小生活的村庄踏上了北上的路。
“四弟,家里但凡还有一口吃的我们也不会同意你远走他乡。”哥四个再一次聚在一起老大张学孔痛心疾首地说。
“哥哥们,别说了,我都明白,如今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我走了家里负担还能轻点,才能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只是,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见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了。”张学曾说完哥几个抱在一起痛哭。
“不论如何一定要活着,我们等你回来。”老二张学孟说。
“四弟,往北走吧。北边地多怎么也比海边有粮食。”老三张学彦说。
一切都商量好了,老幺一家穿着单薄的衣服走远了。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年没有音信,一直到前几年才搬了回来。但也因为老幺拼命挣钱积劳成疾而落下了病根,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四个当中他才是老大呢。
张学曾醒了,围观的左邻右舍们不需要刻意宣传,当成故事讲也一下子把三爷的事迹传开了,找他看事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张学曾真的在春节前一天去世了,这件事使得三爷的名声越传越远也越来越响亮。
张立春把生辰八字报给三爷,他同样是伸出左手,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手指上点来点去,嘴里念念有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行不够啊!我只是算出结婚的时候冲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土地庙还是城隍庙。如果是土地庙还好点,管六年没孩子;要是城隍庙就要管十二年了。”母亲一听,脸都白了,“不管哪个庙,立春都没去过啊,怎么就冲了呢?”母亲怎么都想不明白。“我说的冲并不是你想的去了才算冲,而是结婚的日子与哪个庙相克啊!”三爷叹息着说:“但愿我算错了吧!”两位婶子在旁边听了也是一脸懵,但对这种看不到摸不到的东西又无法完全相信,只能劝母亲别往心里去。
张立春倒是没多少想法,孩子对他来说不能没有,但也不是非要不可。他边听边和父亲侍弄菜地,现在到了最关键地撒种。父亲站到垄台上,前脚后跟挨着后脚尖一点一点地挪到头。所有的垄都走一遍再拿起萝卜种均匀地撒在踩好的小沟里。“头伏萝卜,到了什么时候种什么菜,这个可一点也不能乱。你也是,到了年龄就该要孩子,如果太晚就没精力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