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兰花的故事
“你别在我门口烧东西了,你还没死,急着烧纸钱了。”兰花的婆婆恶狠狠地站在大门内骂。兰花也没理她,她一边哭一边在烧孩子的父亲当年追她时写给她一百多封信件。兰花想把过去的一切烧毁,决定离开那个生活八年的家,去外面寻求生活的出路了。
那是九十年代,九五年,兰花的丈夫有了外遇,大街小巷人人皆知,她才最后一个知道,善良的她一心经营着自己的小店,带着幼小的儿女,她爱着那个家,爱着儿女,孝敬婆婆(公公在她还没过门时去世了),根本不会想着在另一个城市打工的丈夫会有外遇的。
兰花开始不信,她的母亲就提醒她,无风不起浪,别人不会乱讲,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还是提防一点。
兰花的母亲是个精明、通透的人,她平时从不在村中乱讲话,更不搬弄别人是非。
兰花的娘家离婆家不到一公里,她的婆家住小镇后街,离得近。
兰花听母亲一说,便叫上自己的妹妹看店,把孩子交给母亲带,自己一个人乘上公交车去离家五十里地的城市,直接去了丈夫租住的房子。
想着先进屋给丈夫做饭,等他下班回来吃,兰花带着从小镇买来的菜,进厨房清洗,水池里还摆放着两个碗两双筷子几个盘子。当时兰花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认为传言可能是真的了,她还是没往坏去想,仍做了三四个菜,又去丈夫房间打扫,无意中发现挂衣架上有个女人的胸罩。兰花知道传言是真的了,她控制心中怒火,等丈夫回来质问。
丈夫下班回来,见兰花来了,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家里店关门了吗?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破坏了你的好事吧!
什么好事不好事的,瞎说什么?
那我来问你,你水池中怎么有多余的碗筷,你房间胸罩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某某朋友来我这吃饭,不信你去问他,胸罩是我帮你买的,还特地帮你清洗了,准备过两天回去带回家。
你哄鬼呢?我还不知道你,你有朋友来,都会去饭店吃,你给我买胸罩,知道我穿多少型号的吗?
俩人在争吵,兰花的丈夫百般狡辩。
这时的兰花哭着甩门而去,丈夫赶紧出门拉她回来。
拉什么拉,我得赶车子回去,你不要孩子和家,我还要。
兰花挣开他的手,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哭着上了车,司机问她去哪,兰花说去市百货大楼。
车到了大楼门口停下,她茫然地站在大街上,不知何处何从,泪如雨下。
她后悔当初在不懂爱情的年龄选择了他,她的母亲当初不同意的,说女孩嫁人得访人家三代的人品,听说她丈夫的父母人品不好,母亲刻薄自私,父亲喜欢沾花若草。
而父母又搁不下做媒的人面子,再加上小伙子精明能干还是高中生,兰花也是看重他的文采,无论钢笔字或毛笔字都写得龙飞凤舞,有笔力有行力。
就这样兰花阴错阳差的就嫁给了他,刚开始俩人感情确实不错。
兰花的娘家比他家条件好,她的母亲常叹自己女儿下嫁了,善良的母亲常帮助兰花,而兰花的婆婆不仅刻薄还特别小气,节约得很,那时的兰花也没收入,她的父亲从集市做完生意回来,都买一袋子荤菜拎去,每月都给几百元钱给兰花零用。那个时代的几百元相当于现在几千几。
后来兰花开店也是父亲出钱资助,俩个孩子都是她母亲帮带。兰花对婆婆从不怼骂,有好吃的,总先给婆婆品尝,婆婆能占到兰花家的利益,对兰花态度也还好,对大媳妇特别凶,连大儿子都骂,因为占不了大儿子和大媳妇的利益。有时兰花从店里带回的饼干也给她大儿子家的孩子们吃,都不让她婆婆知道。
话题回到兰花站在百货大楼门前伤心地情景。面对川流不息地人群中,觉得自己是那么地孤单,好似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那时的她还是活在浑浊的思维中,总觉爱情和婚姻是美好的,眼里容不了沙子。
她想了想,肯定是自己不美了,才移情她人。
丈夫这样对她,她为什么不好好对自己,再次把自己打扮一下。
她擦了擦眼泪,走进大楼,在三楼的服装鞋帽处转悠,那时是夏天,还好,她在家开店,身边不缺钱,她给自己买了一条连衣裙,一双高跟羊皮凉鞋,进更衣室,换下旧衣穿上新裙,原本自然美的她,更有了一份少妇成熟的美,连营业员都称她像演员刘倍一样美。
兰花虽出生在农村,但她受父母宠爱,和城里姑娘一样出落得亭亭玉立,讲话斯文,这也难怪她的丈夫当初花了一百分心思追她。
兰花心想,我不回去,等到晚上再去丈夫住处,看他在不在住处。
于是,倔强的兰花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准备再找丈夫理论。
夏日的午后,天热,时间也长,她想到了在龙门口街道工作的同学,想去她那里坐一会,于是,她就沿着人民路往东再往西,绕过沿江路,上坡便到了同学的单位。
兰花和小草是铁杆同学,她也就没顾虑,那时的街道工作也轻闲,外人也可以随便出入的。小草同学见兰花来了,非常高兴,赶忙泡茶招待,兰花说,你忙你的工作,你找本书给我看就行了。
同学说不忙,便和主任打了声招呼,说陪兰花去荷花亭逛逛,晚上请兰花在外吃饭。
兰花没拒绝,二人手牵手出了街道大门,那一刻,兰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时,她们俩常在一起读书,一起交流,兰花文科好,小草理科好,俩人常互相学习。
那时兰花年轻纯真,二人玩着,便忘了上午发生的事,小草同学请兰花吃了当地小吃,小草邀请兰花住她宿舍(那时小草是单身还没成家,单位提供的宿舍)。兰花说去丈夫那里,小草同学也随兰花心愿,但兰花没有在同学面前提上午发生的事。
和同学分别已是晚上九点多,城市的街道灯火辉煌,逛街的人络绎不绝,人间一片祥和,而兰花的心仍被刺扎在心中。
兰花是个大气的女子,从小就没有小气节约的行为,这也可能与原生家庭有关,她在娘家也不缺零花钱,爷爷奶奶、父母对她也是出手大方,想买什么都随她愿,吃的穿的比同村的女孩好,在村上,村民都叫她“兰小姐”。
她的名字也如她的人一样,如兰花一样散发着清香,如兰花一样纯洁质朴。
可能她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也希望女儿一生如兰花般清纯吧。
兰花没有选择乘公交车,叫了出租车直奔丈夫住的小区,远远地就看见屋内灯亮着。
兰花还心想着,这盏灯光也许属于自己吧,她上了五楼,用钥匙打开门,客厅里灯关着,她推开房门,一幅不堪的画面映入眼中,丈夫怀里搂着一个女人坐起来。
她丈夫也惊呆了,结巴地说:你不是回去了吗?
此刻的兰花像疯了似地,上前拉开被子,扔掉一对狗男女的衣裳,扑上去抓那女子,把那女子头发死死地抓住,那女的双手推兰草,丈夫慌忙穿上衣裳,又过来拉架,兰花力气小,哪是他们对手,丈夫拉开兰花,那女的匆忙穿好衣裳,仓皇地逃开,兰花完全失去了理智,疯了似的又与丈夫厮打,整个人崩溃到边缘,用头撞墙,想一死了之,当时,兰花的丈夫也吓坏,平时温柔如羊的妻子,今天怎么像一只老虎一样发威了。
兰花丈夫怕事情搞大,跑进厨房,拿了把水果dao,把手脉划破了,血流如注,兰花是见不了血的人,她会荤血的,她也吓清醒了,赶紧用毛巾扎住丈夫伤口,扶着他出门,拦下出租车往医院奔,到了医院,去急救室包扎,那时医院是先救人再付钱的,医生说还好没伤到大静脉,包扎完毕,兰花像泥土一样摊在长椅上,她似耗尽了二十八年的力气,她有气无力地对丈夫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打车回家。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大衔上,拦了辆出租车,丈夫也跟紧上了车,兰花哭着让她下车,他始终不下去,用右手抓住兰花的胳膊。
兰花回到家,睡在床上三四天也不吃不喝,她的父母和爷爷轮番劝她:孩子,饭得吃呀,孩子们得需要你,没有你,孩子没娘可怜,父母没你也活不成。爷爷说:孩子,你是爷爷手中的宝,没有你,爷爷白活一世,人生都有坎的,也有因果的,可能是你前世欠他的吧。
就连丈夫的同父异母的嫂子,还有同母异父的嫂子也来劝她,骂她们小叔子不是,又把俩个孩子牵到身边,孩子也站在床前哭,就连小气的婆婆也在劝慰,只是她婆婆说的话还是自私的,你不吃饭,这一家老的小的怎么办?
兰花的心被亲情融化了,她轻轻地说:妈,你给我做鸡蛋面吧。
兰花为父母和孩子又活过来了,只是她的心如死灰般一样清凉。
她好似从山顶被人推进了万丈深崖,无法去原谅自己那么无私地爱的人。
后来的丈夫仍和小三来往,在吵闹中,兰花已精疲力竭,兰花的父母也支持女儿离婚。
在一九九六年的冬天,兰花和她丈夫协议离婚,从此,她也脱离了苦海。
兰花和我讲她的故事时,时而平静,时而暗伤,然后又笑着说,讲起过去,仿佛是前世之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得好好活好现在的日子。
兰花之前的婆婆在家中风,瘫痪三年后死了,后来那小三嫁给她前夫,十年不到也离婚了,又被别的男人骗了,那个维护她前夫的姐姐也脑出血死了,前夫得了肺癌,前夫的哥哥和嫂子也去世了。
而兰花离开家乡去了某一线城市生活,也遇良人,俩个孩子也生活在身边,并成家立业,兰花也退休了,日子过得也丰盈,比之前更通透。
也正如兰花爷爷所说,天道轮回,苍天又饶过谁。
人的一生总有坎坷不平的路,庆幸兰花在那个离婚率极低的年代,勇敢地走出,离开了那个消耗、背叛、自私的男人,在另一个地方走上了自己的生活之路,结善缘遇贵人,过上了安慰的日子,但她也没有嘲笑那些被天道所伤的人,一切是他们造的因,也都结了果。
兰花说,也希望那人在佛前多忏悔,减轻他的业障,在加上现代医疗技术,身体早点好起来,至少他在,孩子们回家乡还有个父亲叫,但这个父亲无半点为人父之职,反过来来依靠子女,唉,愧为人父。
我问兰花,还恨他吗?她说,她早已放下了,她也还清了前世的债,现在只想修好以后的日子,更善待身边每一个人。
愿兰花以后的生活一直顺顺利利的,平平安安的,就是最好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