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雨天的瞎子

2018-08-19  本文已影响0人  罗安妮

     

拍摄于杭州南宋御街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青瓦屋檐潺潺,没有活干,人们都清闲着。

      有生人来了,人还在路口,狗吠声早已是一片喧闹。

        谁来了?竟然是两个相互搀扶着的瞎子,其中一个还是跛足。一群调皮的孩子跟在瞎子后面,学着那个跛足的瞎子走路,嘻嘻哈哈。母亲站在家门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我弟的身影,便唤着他的名字要他回家。弟弟一回来就讨了母亲一顿责训,母亲说,怎么可以学人家跛足的走路,人家跛足已是无可奈何的,你还去笑话人家。弟弟挨了训再没有跟出去瞎闹。

        雨变小了,柔绵的雨丝在飘飞,我和弟弟都到屋前空地玩耍,只要不故意去踩水坑弄湿衣裤,母亲是不会责骂我们的。看屋后的翠竹在风中摇摆看厌了就在地上写字,我们一直在猜瞎子在谁家,怎么这么久也没再听到狗叫也没看到瞎子。对他们,我心里很害怕又好奇。听人家说,瞎子会算命的。

        瞎子是在午后到我们家的。我们正准备午睡了,听到有人敲门,母亲便去开了门。

        母亲热情地招呼他们,问他们吃了午饭没有。他们说已经吃了。母亲让他们在厅里坐下,问他们是否要喝茶。他们说不用。这可让我的母亲不知所措了。母亲见他们身上背了米袋,便上楼去打了几升米给他们。他们神情平和,坐在我家的板凳上,既没有流露出对自己不幸的愁苦,也没有抱怨命运地不公,只是安静地坐着。母亲去楼上时,跛足的瞎子便拉起了二胡,我站在旁边忐忑不安,我不敢跟他们搭话,怕他们看穿我的心思。他们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是很清淡的灰色,弹奏的曲子也记不清,只记得有些伤感。

      其中一个瞎子对母亲说,您心肠这么好,好人有福报。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瞎子看不见。

        我给你们一家子算算命吧,瞎子说。

      母亲说,孩子小时候都给人家算过流年了,要不,你帮我算算。

        母亲报去生辰八字,听凭瞎子掐指来算。瞎子说的命数,我记不清了,只记得说母亲晚年平顺,可享子孙福。

        后来左邻右舍都来了,都要瞎子给算算命,一一把生辰八字报上去。瞎子说算到富贵的要给些钱,一般的就只给米。也许是大都凡夫俗子,大富大贵的少,如意的少,所以瞎子并没有得到很多算命钱。倘若,有什么不如意的要化解,就要那户人家去买些草纸去烧,家里点上十天半个月的香油灯。算命的瞎子走后,大家依旧过着平常的日子,欢欢喜喜,因为有不如意的,瞎子都替他们化解了,也有人闲聊时谈起上了瞎子的当,但随后又觉得破费不多,也就不计较了。

        命运是神秘的,像一个谜团一样让人好奇,但它却一直披着神秘的面纱,人们都渴望揭开它的面纱,了解其中的奥秘,渴望破译它,尤其在生活不顺或在疾病缠身的时候,所以也就常有人去算命,去庙里算,去找瞎子算,去找神婆算,不放过解读命运的机会。

        上大学时,我在省中医院公交站台,碰过一对拉二胡的夫妻,男子是瞎子,女子是正常人。两人都很瘦弱。他们不算命,只拉二胡,路人会往他碗里放些钱。那天我听了一首曲子,是阿炳的《二泉映月》。见到他们,我不由地想起了那雨天来我们家的瞎子,想起了母亲的宽厚。在上公交前,我给他们买了两瓶矿泉水。拥挤的公交上,我往后走,其中一个男生就起身让座给我。我当时想,福报来得这么快吗?

        对于命运,我是半信半疑的,但我认为命运是不可预知的,只有在我很不如意,心里很低落的时候,才会想也许这就是命数吧。如今,连续的阴雨天,我怀念的是那时青瓦屋檐的雨声,瞎子平和的神情以及母亲待人的宽厚。它们犹如一片来自远方的清凉落在我烦闷而孤寂的心田。

                            写于 南昌 2015年7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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