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对异性好友及一些小概率事件

第八话  约定

桌面上铺开各种打印的剧本、剧本写作教材，还有我涂得一塌糊涂的习作本。我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

外面传来话痨凯的声音，随后房门被敲响了。我没作声。不到五秒，房门被推开了。

“你懂什么叫私隐吗？”我依然趴在桌上，不满，“我有说进来吗？”

“没说吗？我好像听到叫我进来啊。”阿凯挑眉，挤出一脸诧异。

“这是一个大姑娘的闺房啊，你就没想过我刚好在换衣服吗？”

“你换衣服不锁门的吗？”他更诧异了，“没想到你这么豪放。”

“哎！这是我家啊，我房间啊，锁不锁是我的自由！”说完，我没力气了，继续趴着。

阿凯走过来，瞧了瞧我凌乱的桌面，嘴里啧啧有声。

“你来干嘛？”我问。

“我妈叫你去喝西米露。”

“不喝。”

“好。”他说，从书桌上抽起一本剧本，翻几翻，扔回桌面，又抽起另一本，再翻，再扔，再抽起一本书。

“哎，我说，这三更半夜的，你逗留在年轻女子闺中做什么？”

“管我。”他把书翻着哗哗响。“我来确认一下能否在有生之年听到你的感谢词。为了达成我这梦想，我得时刻鞭策你啊。”

我叹口气，坐直，看着他，开始讲述第N+1个剧本。

“A和B是一对情侣，突然有一天A男不见了，B女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警也报过了，但也找不着，后来死了心。6年后他们重遇了。这时B才知道，原来A回了一趟家乡，原来他是外星人，他是他那个星球的王子，以前星球处于一片争权夺势的混乱中，所以被送到地球来避难。后来叛乱平定了，家人就接他回去了。这时他也要正式继位了，他特意回来问B：你愿意跟我回去做我的王妃吗？”

我停下来，问，“怎样？有意思吗？”

阿凯眨眨眼，“对于感谢词的事我是彻底死心了。”说完把书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哎，”我在后面叫，“叫你给建设性建议你就跑！感谢你个毛线啊！”

阿凯刚进家门，我也跟着闪了进去。

“又说不喝。”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嘿，你变化的速度比过闪电还快啊。”

“管我。”

坐在餐桌对着喝西米露的时候，阿凯问：“收到何佳美的喜帖了吗？”

我“嗯”一声，继续喝糖水。

“哎，那是我们中小学同学中最后一个了吧？”他说认识的人中。

我点点头。“从来没想过，我居然是最后剩下的那个。”我吧嗒一下嘴，“以前我就想，27岁就是结婚的最后限期了，但现在都快28了。就算我今天马上就结，也来不及了。唉，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人算不如天算。”

“为什么27是最后限期？”

“28岁是最佳的生育期啊，对母亲和婴儿都是最好的时间。”

阿凯不怀好意地笑，“还有机会。只要你能在三个月内成功造人的话，还是能搭上28岁的尾班车。”

我幽幽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喝糖水。

“怎么可以听信那些所谓专家的话呢，什么研究的，都是偏颇之词，不值得为它烦恼。有多少名人伟人都不是他妈28岁之前生出来的啊，而且……”

“我昨天遇到他了。”我打断他。

“谁？”

“高飞。他回国了，原来都回来都两年多了，现在在D PTV做。”

阿凯似乎有点受惊。自从5年前，我和高飞正式分手后，我就从来没主动谈过他，也拒绝阿凯和我谈论。我还曾因为阿凯逾越禁区翻过两次脸，最后他用一顿昂贵的日本大餐和一次带自助餐的KTV才把事情摆平。

他谨慎地看看我，“所以呢？”

“两年多了，都没有找过我。”

“你们早就分了，还找你干吗？”

“如果我今天不是遇到他的话，还不知道我和他居然生活在一个城市里都两年了。”

“那又如何？我也不知道一千多万的谁谁谁和我共同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多久，还要生活多久。这不都是很平常吗？”

“我们也没正式分手。”

“怎么不正式了，你毕业时不是明明白白发邮件来说分手了吗？”

“都没一个合理理由。”

“不是说他决定在外面发展了吗？”

“是啊，但他现在回国了，那个理由就不存在了。”

阿凯沉默了。我低头喝糖水。

“那你想怎样，再续前缘？”他问。

“不是。只是突然见到，觉得有点难以置信而已。”我把最后几颗饱满的西米露拨进嘴里，“而且，他现在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又高——又瘦，样子也很不错，像个豪门闺秀一样。”我的视线突然被电视机的画面吸引住了，“啊，”我指着电视，说。

“怎么了？”阿凯也扭头去看电视。

我指着电视机里的新闻主播，“哦——是她！就是那个女人。原来是主播。”难怪我老觉得她脸熟。

阿凯把头扭回来，看着我，“所以，把早应该过去的事都翻过去吧。那不是你的竞技场了。等级完全不一样。”

我不满瞪着他，作为朋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些好听点的，算哪路子的朋友啊？还发小呢！

“是朋友吗？”我问。

“就因为是朋友，才不让你误入歧途，浪费表情。再给你舀一碗？”

我点点头，胖就胖吧，反正也没人值得我去保持身材了。

阿凯舀好递给我，“现在做个出色的编剧就是你正路。来吧，喝了如此一碗独家秘制的美味杏仁西米露之后，有没有激发到一点灵感？再编个故事来听听，让我好好点评一下。拜托，请给我一点能听到感谢词的希望吧！”

“嗯——”我缓缓边往嘴里添糖水，边加速开转大脑。

“一个年轻貌美女考古学家，在一个古遗迹的挖掘中，被沙泥掩埋在岩洞里，她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却穿越到了公元前一千多年前。当时，正是天下争霸，烽烟四起的乱世，她被一个最大少数民族部落的首领救了。首领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将她强行带回自己部落里当贴身妻子。但她一点也不领情，一直与首领保持着距离，但后来被首领的深情慢慢融化了，而首领其他妻子被这个突然入侵的女人占去了丈夫全部的爱，相当妒忌……”

我看到阿凯的脸上现出了不耐烦的表情，“怎么？很没意思吗？”

他牙痛一样托着腮，不置可否，半晌才说：“嗯——咱们再喝两碗西米露，把灵感再好好激发一下。”

“都喝了两碗了，你想胖死我啊？现在都成了最后一个了。”

“这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其实，我更在意的是，朋友结一个就少一个。结了婚就都忙着丈夫、忙着孩子、忙着家庭，大家不在同一个频道了，话再也说不到一块去。如果突然你想找个朋友聊聊天，喝喝酒，一翻通讯录，嗨，没人可找。”

“都说我陪着你啦。”

“你陪我有毛用啊。不用多久，就会忘记义气为何物，弃我娶妻生子而去。”

他把我的手臂抬起，用他的手掌对着我的手掌大力一击，“我张凯，无论娶妻与否，都绝不会弃郑欢畅于不顾。今生今生，相伴照顾，直到被她抛弃为止。放心了吧，都给你保证了。”

我笑了，“好吧。你背叛的话就让雷公劈你。”

我开始收拾碗筷，问：“何佳美的宴席你去吗？”

“有理由不去吗？”

“是下周六晚上吧？到时候我提前去你店找你，咱们一起去吧。”

“好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