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关风月的故事
我高二那年经常逃课。
其实出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是感觉一阵荒芜。
我就在街上走,从白天走到夜幕初上。
有时候我喜欢人,就看看周围的行色匆匆。
有时候我喜欢云,就抬头看天。
没什么特殊爱好的时候,我就看着点路,防止被车撞了。
遇到她的那天,我没看路,大抵也没看人。她就是这么骂我的“小子,看点人!”
我这才低头看她,个子不大高,脸上画着浓浓的粉,说是为了好看,跟面具倒是差不太多了。
我又往下低头看了看路,眼前一长溜的红灯笼和洗浴中心,大概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看我穿着校服,脸上变了变,妆太厚,我也判断不出是什么情绪,总之就是粉底移了位,低声和我说“你一个学生来这干嘛,不学好。”
我有些奇怪“你学得也不大利索啊。”
她就像挨了一击重拳,小声嗫喏“我是走错路了。”
我笑“我也是,都是走错路了,一起出去。”
她瞪着我,又回头看了看店,“走就走。”
二
那天我请她吃了饭。按她话来说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实在是不应该让我拿钱。
但她要想请我吃饭除非典当内裤,实在有伤风化,更何况她还是良家妇女。
良家这俩字咬了重音。
我就笑,觉得她有点傻,还有点可爱。尤其是吃饭之前她洗了把脸,没了那层面具一样的粉底,也没多难看。
微微带点婴儿肥,还有点青春的娇俏,不让人讨厌。
我俩一起吃的牛肉面,放了好多辣椒。她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问我“你多大。”
我老实回答“高二。”
“那你得叫我声姐,我都二十多了。”
我擦着头上被辣出的汗,看她擦着鼻涕,总觉得不合适“那你还让弟弟请吃饭?”
“我这算借的,出门急没带钱!”她急着辩解“我下次见你肯定给你!”
我就笑“不用,你也请我吃碗面就行。”
后来我就老去那条红灯街逛,有时会遇到她,她就请我一起去吃碗牛肉面。
我揶揄她“你怎么老走错路。”
她问我你怎么老不上课。
我们各自都没回答。
其实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无非是父母离婚后各自忙着赚钱,无人管无人问的缺爱少年,没大意思,世界上同我一样的高二少年总有那么几万个。大家一样觉得不被理解,一样的虚无。
但我不想说,因为我怕我讲了她就也要告诉我。
她总是劝我,要学习啊,要考上大学,要离开这里,要去有更好的生活。
我其实也不是很烦,我也不讨厌念书,但我总喜欢逗她“怎么,你要和我一起走啊。”
她也就不说话了。我们就沉默地吃面,沉默其实我也不讨厌。
三
有一天晚上,我听到家里窗户咔咔地响。
顺着往下看,她站在路灯下扔着石子。扔得特别准,发发必中。
当然也可能是我家窗户大。
看到我探出头她开心地招手。
我在楼上往下喊“看不出你还有点特长嘛。”
那是我第一次晚上和她见面。
我和她打趣“怎么,爱上我了?”
她点头了。
我不太想得到她会同意,沉默了好一会,怔怔地看着她。
“其实我也”
“所以我必须走了”她打断我,眼里笑盈盈的
“我是妖精,你知道吧,就是修炼一千年成精的那种,人妖不能相恋的。”
我看着她,怀疑她的智商。
“真的!”她看我不信,撩起了自己的袖子,满满的全是伤痕,像是一条条小蛇趴在她的手臂上。
我轻轻触了下,又收回了手。
“疼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老天对我喜欢你的惩罚,我都习惯了。”
“谁打的。”
“我是妖精,就是会这样。”
“别说胡话了”一直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像野草一样暴涨“你当我傻吗!我难道不知道你是……”
“我是妖精”她几乎是哀求着打断了我,声音带着哽咽“我是,我是妖精。”
我终究是没说出。
我问她“你要去哪呢?”
她笑了笑,没回我。
我把身上的钱全掏出来了“你拿着,做个路费。”
她急了“我真是妖精,你这是侮辱我人格。”
我说我知道,这是你妖精的祭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我也没告诉她妖精这东西吃人,但是不吃祭品。
临走的时候她看了我很久,说“你去考武大吧,听说那樱花很美,我身为樱花妖,明年春天将和你相遇。”
我骂了她一声别把我当傻鸟,然后答了一声好。
当然,第一年樱花开的时候,她没来。
她当然不会来,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第二年樱花开了,我没去看
我的青春如潮水一般,从我头顶奔流而逝,再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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