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寿衣

        今年四月是闰月。在民间最常用的纪念闰月的方式，便是在闰月期间为老人准备寿衣。

        关于闰月做寿衣，史料早有记载。《水浒传》是这样描述的：老身十病九痛，怕有些山高水低，头先要制办些送终衣服。今年觉得身体好生不济，又撞着如今闰月，趁这两日要做，又被那裁缝勒掯，只推生活忙，不肯来做。老身受不得这等苦。”于是，闰月做寿衣的习俗，在民间就被沿袭下来。光绪二十二年的《太平县志》中也有记载：“逢有闰月，为亲作寿器、生衣，每岁大约如此。

        虽有此说法，总觉得父母身体康健，做一身寿衣放家里，心里别扭，竟是一直避着这事，父母也从没提及。

        春节前，母亲突然检查出癌症，在我家养病期间，因为胰腺癌不好的预期，姐姐让我征询母亲意见，提前为她准备寿衣。

        “妈，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我们给你买衣服去”。

        “我又下不了床，又出不去，买衣服干啥，不要”。

        “你平常喜欢紫色的衣服，我给你买一件暗红的吧”。

        “不买不买，我不需要衣服”，母亲态度很坚决。

        过了几天，母亲突然问我：“你那天说给我买衣服，是准备寿衣吗？

        “嗯”，我有点尴尬地点点头。

        “不急，还早着呢”，母亲说，“到时候买一件颜色稍微暗一点的，不要太红了，乍眼，不好看。今年闰四月，到后四月的时候，你们再买就行”。

        接着母亲说：爷爷奶奶到了60岁后，我们就给老人准备了寿衣，那时说提前准备可以为老人添福增寿。后来你奶奶活了92岁，刚开始准备的寿衣已经过时了，所以你奶奶走时穿的衣服都是后来重新买的。再说那时需要自己做，费时费力，现在到处都有卖的，不急。

        春节后，看着母亲病情日益加重，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还是决定开始准备寿衣。

        那天，我和嫂子为母亲置办寿衣，因为年轻不懂，嫂子特地叫了她的母亲指导我们。

        由于疫情影响，市里大多数商铺并不营业，转了好几个地方，我们才找到一家正在营业的寿衣店。

        按照母亲的要求，我们挑选了带有花纹的暗红色衣服， 上衣五件，包括衬衣、夹衣、棉衣、外罩、大衣，裤子三件，包括衬裤、棉裤、外裤，俗称“上五下三”，玫红色的帽子和鞋子，浅色的袜子，金黄色的褥子和银色的被子，俗称“铺金盖银”，另外还有头下枕的、脸上盖的、脚上蹬的、嘴里含的（麻钱）、手心抓的（金元宝）。

        如今正值闰年后四月，有朋友为老人买鞋，有朋友为老人添寿衣，可母亲离开我们却已有两个月了。

      子欲孝而亲不待。寿衣，是儿女为父母在世间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也是孩子们奉给父母最后的一份孝心。据说，老人咽气前穿的寿衣，可以一件不剩地带走，如果等去世后再穿，就等于没穿衣服走向另一个世界。为了避免老人遭受阴世的凄风冷雨，便于临终前给老人穿上，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想起母亲穿戴整齐的躺在灵柩中的安详，想起她再也不用遭受人间的疾病痛苦，便深深祈祷：安息吧，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