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我很多,我只是喊他爷爷
打我记事开始
爷爷就是个老头
他那么老 好像从来不曾年轻过
他那么老 好像生来只为了做我的爷爷
可我从未认真想过他有一天会死
我总以为
一个人再老 总可以再活一年吧
然而有一天他还是死了
就像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 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没了
完了
他的一生我也知道得很少
他说过一些 我记不大起来
就像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爷爷
—《爷爷是个老头》 海桑
他爱我很多 我只是喊他爷爷
偶然的一个机会,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分享海桑的这首诗,读着竟不由红了眼眶。
“爷爷”对我而言,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性名词,因为我的爷爷早在母亲嫁给父亲之前便去世了,而外公也只有在我不到三岁的时候,来过一次我家,随后不久也病故了。为何会因为海桑的这首诗触动心扉,应该是我想到了女儿王小朵和她爷爷在一起时的样子。
王小朵很爱她的爷爷,还在咿呀学语的她偶尔会喊着“要爷爷抱”或是“找爷爷去”之类的话,有时候,甚至于我这个做妈妈的,也会有几分嫉妒。爷爷可以把她举过头顶,可以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以一路抱着她走很长的路。这些,竟是连我这个妈妈也很难为她做到的事情。她缺席了爷爷的前部分人生,而爷爷却见证了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点一滴教会她理解和认同这个陌生的环境。除了爸爸之外,做那个她背后坚强的臂膀。
爷爷爱她很多,而她还不到可以理解这份爱的年纪。如果有一天,她成长到足够可以理解了,爷爷是否还能在她身后呢?我们需要花费很多时光才能从稚嫩蜕变出来,而有些人,却无法等在原地。
相框里的老照片 岁月里的陈年旧事
我爷爷是小城事业单位的老干部,年轻的时候帮群众解决困难,带领大伙帮集体修路,为大家集资干事业,做了不少好事。直到我这一辈,偶尔回父亲家,还能被小区里的大爷大妈拉住,把爷爷当年带大伙做的好事儿齐齐夸赞一番。
后来听说遇到文革,爷爷被冤枉贪污受贿,挨不过批判和委屈,趁奶奶睡着之后,在自己家里喝了农药。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和母亲结婚,大伯刚有了一对龙凤胎,姑姑已经因为工作调动和婚姻问题,去了外地。
前不久国庆节假期,在父亲房间的墙上,又看到了熟悉的旧相框,是老式的大相框,里面嵌满了微微泛黄,有点卷边的黑白照片。有一张是爷爷奶奶和父亲、大伯、姑姑的全家福。照片的父亲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站在爷爷身后,稚气的面庞上略显青涩。而爷爷穿一件旧式的袍子,和奶奶并排坐着,背挺的笔直,脸上五官分明,头发直直地向上梳,戴着一副考究的圆形眼镜。
看着照片的时候,我常常在想,如果我的爷爷还在世,会是一位什么样的爷爷?应该不会想王小朵的爷爷那样,笑着把我举过头顶,追着我在房间里玩捉迷藏。我认为他大抵会是一位略微严肃、不苟言笑,对孙女有些严格的爷爷吧。但是有一点,他一定也会很爱我,而我却只喊他爷爷。
土垛的院墙 风雨多了 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我爷爷的一生,我没能有机会听他亲口说,甚至在梦里,也从未见过他,只是从父亲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了仅有的一些关于他的往事。我想象不到他意气风发,领导大家干实事的样子,也无从体会他含恨而终,留不下清白在人间的酸楚。
父亲说过,小时候爷爷一家住过陕北的窑洞,住过民间的四合院。下雨的时候,燕子会飞到屋檐下躲雨,晴天的时候,姑姑会时不时地把沙包丢上房顶,然后央求大伯帮她捡回来。父亲则多半喜欢蹲在院子里的一角,研究自己的小发明。奶奶大部分时间都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张罗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对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的爷爷而言,那应该是一处充满了烟火气和温暖的院子。
然而,
他们从未想过,土垛的院墙,风雨多了,总有一天会塌下来。
正如他们也从未料到,一场风雨,足以成为一场人生的变故。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