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记.病房见闻(原创)
穆奶奶生病住院九天了。
(一)
穆奶奶七十八岁,老伴过世四年,自己有退休金,两年前女儿送她到养老院生活。穆奶奶的小女儿在外地生活,这些天大女儿去外地照顾她自己的女儿生产,这边就没了亲人。
穆奶奶突然生病,养老院派人送到医院,打电话叫家属,远在外地的女儿打电话,辗转到休假的我,就赶来一直陪护。
穆奶奶腹痛难耐,开始不敢让喝水吃饭,一天输到十瓶液,终于疼痛有点减轻。稍微好点能吃稀饭,昨晚又拉肚子,看她躺在床上身子压的难受,扭来扭去却没力气翻身,灰白干枯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张脸脱了水,黄皮寡瘦,原先的皱纹更深了,双眼无神,嘴唇干裂:“丫头,把你麻烦的,你看人老了太没意思。养老院里输液不管用,要不然我也不想来医院”,“养老院里吊瓶子一次一百多快钱,又报销不上,医院住院每次自己也花一千多。”穆奶奶有气无力又絮絮叨叨地对我说。
“你还说钱的事,你退休还有两千多块钱呢,我每个月才一百多养老金”。穆奶奶话音刚落,没轮到我搭腔,隔壁床的病人就开始接着。
这也是一个七十多的老奶奶,她是附近的农民,比穆奶奶早住院两天,坐在病床上也看得出佝偻的身子,瘦削的脸两颊凹陷,一双无神的眼空洞地望向我们。
“你们城里人好着呢!有工资,儿女都有工作,我们现在地少,我的爹和妈才种了一亩地,平时再放些羊羔子,一年挣上些钱使,不生病也够了,病下就存的那点点全部花上也不够。”,奶奶的一个女儿接过话说。
住院八九天了,小小的病房,并排的铁床,吃喝拉撒睡都在这里,喊个护士,递个开水,客气地让口稀粥面条,彼此都了解了大概。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哩,跟前的三个轮流陪一陪,花了钱我们儿子多掏些,女子少掏上些。外头的两个打工过年都不来,人家把自己还顾不过来,娘母子住院不说打些钱过来,连个电话都不打,把人气滴!”,又对着病床上的老奶奶说:“你的小儿子好的很,咋不给你打电话,咋不给你汇钱,你还一天偏心的很!”。一个四十多岁胡子拉碴的男人满是怨气地嚷嚷着。
“娘母子”叹口气说:“唉,你咋忘掉了,前几年经济好的时候你盖房子你兄弟还不是帮了你好几回?现在生意赔掉了,他自己觉得木脸回家还躲债,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子拿出一根烟气哼哼地出去了。
后晌病人液体输完睡了。旁边病床的女儿悄悄和我说:“大夫让明天转院呢,说到大医院做个核磁做手术呢!好像是不开刀的那种手术,要好几万块钱呢,儿子们不想出钱,还怕手术有个三长两短咋办?快过年了,再住两天回家,才不转院”。
看着穿裘皮大衣要出门的女儿,问我:“你买东西去吗?我开的车带上你,让她们睡睡,病房真把人闷死了。”,我怔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竟不知道说什么……
(二)
“我叫那个大夫量血压来,还不来,那个勺大夫!”,走廊里传来粗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住了好几天了,血压还是140,说的要吃一辈子降压药,吃一辈子药?那要上你们大夫是干啥吃的?我们养你们一辈子?”。
病房里护士在给穆奶奶扎输液针。听到这话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穆奶奶的手像干柴一样,手背青筋暴露,胳膊上血管也曲里拐弯若隐若现,扎了好多天了,到处青一片紫一块。我赶紧起来端了圆凳让护士坐下,扎针护士自己挡住了光,我又赶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去:“姑娘坐下慢慢扎,别着急,这几天都扎得不错”。护士感激地望了我一眼,重新捋了捋穆奶奶手上松弛的皮肤,终于像捉迷藏一样找到了血管,扎止血带,消毒、进针,一鼓作气扎好,调节器拧了拧,输液管的液体滴滴答答顺畅地落下来。
“这些大夫技术不行,我昨天也扎了好几针才扎上”,看见护士出去了,旁边病床的奶奶才说话。她儿子附和:“唉,这些大夫就是糊弄人着呢,我们住了一个星期了,今天又说的手术做不成,还要我们转院,已经花了不少钱,到大医院又得再检查,治个病花多少钱啊?早咋不说!哄着人花钱哩”。
“就是的!技术不行!这些的大夫”,“光喊的不让人多吃饭,不吃饭咋地活人哩?还不要说要干活哩。胰岛素都打上了,血糖还是降不下来,一天说的少吃上些!少吃上些!”,这是旁边病床老奶奶儿子的朋友在吵吵。他得的糖尿病,在楼下内科住院,这会过来串门子,大夫让控制饮食,他觉得用了药就应该病好了,不应该再管吃饭的事。
血压,血糖,检查,治病……
科普,保障?钱?我还是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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