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剪纸老人
周五，晴，阳光温柔，洒进了我的心窝！
短篇小说‖剪纸老人
01
生病住了医院，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刷着微信，无聊的时候瞅着天花板，有时无意的观察其它病友的状态。时间久了，彼此都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虽然相互之间很少有深入的交流。
这个病房住着六个人。在我左边的是一位40岁左右的妇女，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镶嵌着祈求的眼神。大概是因为腿疾无法忍受的缘故，她在呻吟中渡过每一天，尽管她的痛苦没有一人真正理会和同情。我在心里称呼她为“哎哟阿姨”。
在我右边的床位上，躺着的也是一位中年妇女。与“哎哟阿姨”不同的是，她则显的异常有活力，稀疏的头发烫的蓬松、染成了红色，从身后看上去极像一个被用坏了的拖把。我暂且叫她“拖把阿姨”。
“拖把阿姨”有个习惯，要是碰见了可以说上两句话的人，她就死命的拉着别人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我年轻的时候那一头乌发……不知惹的多少人羡慕”，说的时候大拇指一树，眉角向上一挑，不知不觉的声音也变得响了起来。可时间长了，听的人也厌烦了，她也不在乎，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我对面中间床位上的是个年轻人，年纪长我几岁。看起来她家境不错，每天家里人轮流着照看。鲜花、水果、汤汁、美食，还有这世界应有尽有的爱护，一切都围绕在她周围。年轻女人却不这么认为，看她的表情，似乎自己就是上帝。一会嫌弃爸爸这个，一会指责妈妈那个，甚至把家里所有的亲戚，包括医生在内骂了个遍。你要问我原因，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无非就是看她心情了吧。我叫她“脾气姐姐”。
在“脾气姐姐”不发脾气的时候，就该轮到“害怕奶奶”登场了。“害怕奶奶”的床位在我对面靠左的位置。60多岁的年纪，精瘦的个头，布满皱纹的面颊，花白的头发，这些都是她到了这个年纪的标志。可她却没有入她这般年纪的坦然，整天在为自己的健康担忧。逢人就问，“你看我还能活多久”。脖子上挂着佛祖像，看的出她是个佛教徒。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偷偷爬起来朝着西方用力的磕头。
这就是同住在一个病房的病友。哦，抱歉，抱歉！我差点忘记了还有她，因为她太沉默了，在房间的拐角的地方太不起眼了，我差点把她忘记了。
02
和其他的人不同，她因为太普通了，在大家的眼里又显得特别起来。矮小的个头，佝偻着背，银发堆满整个头部，老花镜挂在鼻子上，一双眼睛极认真极认真的盯着手中的剪纸，精巧的剪刀在手中舞动着，不一会儿一个个可爱的生肖图案就出来了。我叫他“剪纸老人”。
极少有人来看望这位上了年纪的“剪纸老人”，她也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早晨别人还在打呼的时候，她早已起床，在房间的空地上活动活动筋骨。年纪大了，动作幅度也小了，就是伸伸手、动动腿。
洗漱完了以后，“剪纸老人”拿起自己的碗筷，缓慢地走向食堂。早饭她吃的很清淡，一碗粥、一个馒头，一口口吃完，洗干净自己的餐具，摆放整齐，又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剪纸。
这个时候，其他的人逐渐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在医院这个地方说生活有点奢侈，可谁又不是为了要生活才来到医院呢？医院里永远不缺少人，永远不缺乏吵闹，但最缺乏的人安静的心灵。
你瞧，“拖把阿姨”和“害怕奶奶”又在进行着一场各自才能懂的对话。
“年轻的时候，我的一头长发一直拖到我的脚后跟，那时候只要是对自己头发在意或者感兴趣的没有不夸奖我的。可是现在？这一切又能责怪谁能？每当在镜子里看见或者是夜里想起，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高兴起来呢？”
“昨天医生又给我测了血压和心跳，一切都很不正常。我问医生情况怎么样，他什么也没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我从他和护士的眼神中已经明白了一切，谁叫我是个苦命的人呢？”
“嗯，你的命确实很苦。我又怎能比的上呢？人活着如果不能活的漂亮，活的让人嫉妒，那还不如死了算了。就看看我的这头白发……”
“白发，头发，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小事。当这一切遇见的死亡，就像我一样，就什么都不是了。你是不能体会我的心情的。”
……
以上就是她们两人对话的片段，你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两个相互之间漠不关心的人，只在意自己的人却能一聊就是好几天，而且每天都是重复同样的话题。彼得斯说“交流的无奈”，在她们那里完全不存在问题。
在“拖把阿姨”和“害怕奶奶”对话的时候，“脾气姐姐”和“哎哟阿姨”却在进行一场没有冲突的战争。
“白天也叫，夜里也叫，叫的人心烦，就像要死了一样，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了，要死也别在这里祸害别人。”脾气姐姐皱着眉头，眼神朝着“哎哟阿姨”看过去。
“哎哟，哎哟……谁来救救我，儿子你在呢？”这样的声音像复读机一样绵延下去。
这个时候，让我们把目光再转向角落里的剪纸老人。她还是那样平静，那样认真，从容地摆弄着手中的剪纸，仿佛眼前的一切与她无关。
我下了床，走到了她的床边。“奶奶，你剪的真好，你这是用剪刀在画画啊！”她缓慢地抬起头，扶了扶眼睛，对我笑了，然后又开始剪了起来。有时候我也会看见她拿着笔在写些什么，谁知道是什么呢？又有谁真正在意或者在乎呢？
03
不知过了几段时日，一天夜里，医生突然闯进了病房，匆忙地把剪纸老人抬了出去。就这样她再也没有在我们的病房中出现过。
慢慢的，病房里开始有人议论，有人说她突发疾病去世了，有人说他一个人离开医院了，有人说他被家人接走了。
直到有一天，护士走进病房，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张生肖剪纸，剪纸后面都写着几行字。护士告诉我们，“那位病人有严重的心脏疾病，最需要安心静养，那夜因为突发心脏疾病已经离开了。这是从她床底下找到的，是给你们每个人的，你们就收好吧。”
“哎哟阿姨”手中拿着的是一张精美的兔子，后面用笔写下这几行字:每次听到你痛苦的呻吟声，就会想起史铁生的故事，真的心疼你，我的孩子，再坚强一点，你会好起来的，会拥有像兔子一样矫健的双腿！
“拖把阿姨”收到的是一张奔腾的飞马，也有几行文字:能想象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也很羡慕你！可人总的活在现在，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害怕奶奶”手中接过的是一张飞舞的巨龙，她小声的念起了底下的文字:佛祖告诫我们要求得幸福，首先要学会无私；要求得健康，一定要懂得无畏。你整夜求神拜佛，这个道理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读罢，“脾气姐姐”也安静了下来，她把手中的绵羊剪纸轻轻地翻过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身在福中要知福！
此刻，整个病房安静了下来，静的让人感觉到了时间的错位，这种安静直到我出院依然存在！出院的前一夜，我梦见了那位剪纸老人，她剪了个什么送给我也不清楚了，总之祝我健康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