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聊聊
可儿在审讯室，双目无神，表情麻木，盯着桌面一句话不说。
“可儿”， 女警官拿着笔和审讯板，看着失魂落魄的可儿，不忍心做笔录，嘴巴张了几次，还是温柔的开口道：“你怎么发现那个地方的。” 。
可儿没有回答，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玻璃办公室走出来的，为什么会坐在这里，面前的女警官为什么看着她，面带担忧和怜悯。
笔录室的门开了，是交警，交警看到可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对他进来没有任何反应。他停顿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女警官，女警官无奈的摇摇头。
“我来吧。” 交警和女警官换了位置，坐在了对面。
“可儿，我明白你的感受。” 交警的声音低沉冷静，宛如地下泉水缓缓流动。
可儿没有说话，依旧是没有反应，双手轻轻搭在桌边，呆滞的看着桌面。
“可儿”， 交警握了握她放在桌上的手背，凉如冰，咽了口口水，半晌，说：“我们会帮你的，你不是一个人。”
可儿的睫毛微微颤抖，交警感受到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她的眼睛眨了眨，接着温暖的眼泪一滴滴划过脸庞。女警官走到可儿旁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在给她打气，柔声道：“别怕。”
可儿不再是孤岛了吗，她不再孤立无援了吗，她有同伴了吗，她有可以信赖的人了吗。你不是一个人，这句话犹如一只大鸟挥动丰翼，将在空中坠落的可儿重重抱起，她感受到了身体的温暖和后背的力量。
可儿抬起头，泪目。她看着交警握着她的手，看着女警官捏着她肩膀的手，她眨了眨眼睛，咬了咬嘴唇，沉默良久。
“警官。” 可儿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笔录室显得如此明晰。
交警和女警官看着可儿，他们很欣慰看到可儿在沉默了两个小时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能让我去做最后一件事吗。” 可儿红润了眸子。
交警看着可儿，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傻事，焦急的用力握紧她的手：“可儿，我们和你一起，如果是查案，警方会给你提供帮助，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你的安全，这句话王局在可儿接受外援任务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的跟她说，会护她周全。恍如隔世，可儿再次听到了这句话。可儿沉默良久，睫毛动了几下，她选择再次相信。
“我想自己去。” 可儿抬眸，泪目的眸子里闪着光亮，透出希望。
可儿来到别墅，她知道司徒肯定已经通过天眼系统知道她去过艺术中心，发现了画室，发现了办公室的电磁充电装置，去过派出所，见过了交警和女警官，说出了她想做最后一件事。
如果司徒还在乎她，如果司徒还好奇，如果司徒还有报复心和胜负欲，他会来找她的，和之前一样，都是他来找她，她从来找不到他。
可儿没有进门，从别墅外往里看一片漆黑，被司徒烧掉的，可儿和王嘉设计的家，现在是什么模样，可儿不知道，她只觉得应该和她现在的内心一样，生灵涂炭。
可儿坐在门口，上平市的寒风吹乱她的头发，她就静静坐在台阶上，自然的眨着眼睛，手冻僵了就往兜里揣着，脖子进风了就把围巾拉拉紧。平静的她，仿佛在男友家门口等他来接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影子被路灯在地面拉长，看着地上的剪影，可儿知道是司徒。他来了，她猜对了，但她却不希望猜对，因为她更怕猜对后所要面对的。
司徒走到可儿旁边，坐下。他们就这么静静坐着，司徒没有开口，可儿没有说话。别墅旁的植被被寒风吹得沙沙作响。
冰凉的地面将寒意传到可儿的骨头，她在门口坐得太久，很冷。可儿望着地上司徒的影子，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寒意。对啊，司徒怎么会觉得冷呢，他感受不到温度。可儿垂眸，看着地上他和司徒的影子，感觉像是准备离婚的夫妻，在等谁先开口。
司徒脱下身上的呢子大衣，缓缓披在了可儿身上。可儿微怔，呢子大衣里传来一股轻柔淡雅的香味，没有了海岛的气息。可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睫毛眨动了一下，轻声说：“我想和你，聊聊。”
良久，可儿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好。”
可儿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缓缓吐出，开口道：“设计图，你怎么知道的。”
“王嘉给我的。” 司徒的语气平静。
王嘉把设计图，她和王嘉的家的设计图，给了司徒。这么简单的回答，可儿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他们的家，他给了他。
“你恨我吗。” 可儿的声音很轻。
司徒看着地上可儿的影子，低声道：“恨。”
可儿想起那天早上在公寓，司徒问，她恨他吗。可儿回答恨，接着司徒愤怒然后让她去杀人。如今，司徒回答说恨她，她却没有气愤，心里浮上一层愧疚。
太多次的场景重叠，太多次的对话重现，他的问题成为了她的问题，她的答案变作他的答案，他换成了她，她变成了他。如果一开始可儿觉得司徒的罪恶的，自己是正义的，那么现在呢，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你，怎么定义善与恶。” 可儿的声音平淡，没有情绪。
司徒抬起头，看向一旁婆娑的树影，反问道：“你怎么定义。”
可儿想了一会儿，把吹乱的短发别过耳后：“轮不到我定义。”
司徒微怔，然后轻蔑一笑：“谁来定义。”
“法律吧。” 可儿转头，看向司徒，语气平静。可儿对司徒说过，她会用她的方法，将他送进监狱，绳之于法，天不收他，她收。
司徒没有回头，开口问：“法律为什么会出现。”
可儿眨了下眼睛，想了想，说：“维持社会秩序，实现国泰民安。”
司徒看到树影摇曳，如果战场上的士兵挥动刀剑，低声说：“秩序需要法律维系，震慑恶孽打击犯罪。” 他转头看着可儿，继续说：“是在克制人性之恶。”
可儿愣住，她想她明白了，司徒的价值观她懂了，法律维系社会秩序，扬善除恶。恶从哪里来，人之初，性本恶。这是司徒的信仰。
“人谱写了法，法定义了恶，为了除恶撰写国法，如果世界是善的，为什么要克制恶，是忌惮无法而治的世界，善终从了恶么。” 司徒望着可儿，像在等待一个答案。到底是善怕了恶，还是恶忌惮了善。
“善恶不是非此即彼，是彼此共存。” 可儿望着司徒。司徒不语。
“司徒，你对世界的看法，太极端。” 可儿的眸子里，透出无奈与些许怜悯。
“就像你和我吗。” 司徒起身，看着地上的影子。
可儿站起，走到司徒面前，望着司徒的眸子，说：“就像你” ，顿了顿，看着地上司徒的影子说：“和你。”
司徒觉得可儿的语气和她在离岛白屋说他不是天生的混蛋，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