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腊八粥
昨日,父亲来县城。闲聊中告诉我,过几天,他要去铜陵大舅家,小住一阵,返回县城喝亮亮家的乔迁喜酒。大舅已经80多岁了,身体健朗,不知他现在,是否仍然每日三餐饮酒。
和父亲同时感慨,母亲姊妹三个,就属大舅最长寿了。小舅在自己院子另建的卫生间顶上摔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母亲一生饱受病痛困扰,也于八年前,撒手人寰。
空留我怅惘,忆起母亲,多半都是她为我们所做的食物。今天,恰逢腊八,母亲的那一碗腊八粥,自是从心田漾出香味儿。
腊八要打扬尘,每年的今日上午,母亲势必包上那块绿色的方巾,后脑勺打个结,流苏轻摇,换上洗的发白的藏蓝色破外套。全副武装后,手举高高的扬尘帚——其实就是一根细长的竹篙子上捆绑了一束带叶子的竹枝,昂着头,天花板上一阵挥舞,灰尘纷飞掉落。大厅厨房,房间内外,楼上楼下,四处清扫,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母亲的腊八粥中午,锅灶中间的大铁锅烧起来了,劈柴在尽情地燃烧,火舌舔舐着锅底,偶尔发出“呼呼”声,母亲总说是火笑了,生动的拟人手法,被母亲运用得恰到好处。水似开未开,锅底冒出一个个泡泡,洗净的糙米、糯米入锅;浸泡了一上午的黄豆、饭豆、豌豆、红豆,也洗净纷纷入锅;泡透的干豆角,切成一厘米左右的段,五香干、腊肉切丁一起入锅。余下的交给时间,交给火候即可。
母亲不时添几块劈柴,有时也差我去抄一下锅,防止粘锅底,起锅巴。锅铲自锅边往下走,有点吃劲,锅铲走不动。坐于厅上的母亲,许是听不到金属撞击的声响,嘱咐我使点劲。我双手紧握锅铲,用力抄,终于可以往下走了,瞬间锅底“啪啪”冒出几个大泡泡入,忽然间又破灭。如此反复五六次,整口锅都抄遍了,锅铲也能够在锅底顺畅游走。
个把小时,锅里大开,整个锅面都在“噗突噗突”地冒着泡泡,米粒、豆粒、菜丁不停地上下翻滚,他们的体型也扩大不少,热气腾腾,香味也丝丝缕缕释放。锅底,劈柴仍在尽情地燃烧,红艳艳的,母亲会铲出火屎,放入灶堂前的瓦缸里,焖成木炭,接着加入新的劈柴。
锅圈里的水开了,噗通噗通直响,我会灌入热水瓶。热水瓶灌满了,多余的开水,会打出来洗衣物,擦拭桌子。
香味渐浓,米粒开花,豆粒胖大,继续抄锅,添柴,继续熬煮。
香味愈浓,粥已是些许粘稠。继续抄锅,母亲取出几个洗净的萝卜,切丁入锅熬煮。此时,褪去大火,小火慢慢熬。
母亲挑着粪桶,提着篮子,去菜园忙活,除草,施肥,摘菜。看守腊八粥的任务,自然交给我,不时添一块柴,掀开锅盖,深吸一口香气,抄一下锅。抑制不住口水时,舀上一碗,吹吹热气,先尝为快。
天黑了,母亲回来,往锅里加少许盐,搅拌均匀。灯亮了,一家五口,坐在火桶里,就着咸菜,呼呼地喝着热粥,每次我总要吃到打饱嗝,瓜滚肚圆。瓦数低的灯炮,在热气的氤氲下,格外昏黄,似乎也格外温馨。
母亲的腊八粥,软糯浓香,镌刻在记忆深处,暖到心坎。
“令节清晨煮粥忙,炊烟风散万家香”,也许今天,姐姐会效仿母亲,熬一锅腊八粥,叫上爸爸一起吃。远在福建的哥哥,不知道是否有腊八粥享用。下午,得空为儿子、自己熬一锅腊八粥。
母亲的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