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瓦木墙

    午夜的灯火在凌晨的狗吠中支离破碎，奈尔酒店的店招依旧灯火通明，醉汉叽里呱啦拖着沉重且杂乱无章的步子从门外走过，车轮碾过窗外松动的井盖发出“砰砰”声响然后回归平静。嘈杂只是短短几秒，喧嚣也不过瞬间，然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歇下去的大脑又在午夜里开始苏醒、跳跃，然后和这空空的时间陷入长长的，平静的沉默。这久久以来的无数个夜里我总会想起一个人，然后在黑暗里翻着手机，翻着所有关于她的照片和记录在朋友圈里的点点滴滴。一帧帧画面在眼球上闪过，一段段过去在脑海里呈现。夜虽黑，然而关于母亲的记忆却灿若星辰，亮若白昼。

　　只是白鹤西游，纸鸢已断，人间只剩枯叶几片。

　　这或许就是人吧，七情六欲，生离死别，总有太多不想言语的曾经甚至酸楚在胸口里淤积、发酵，凭空沸腾，然后将自己撕如果明灯下的烈酒是一只疯狗，那么黑暗中默默看着屋顶的自己，是只野兽。

　　香烟在指间缓缓燃烧着夜色，靠在床头，跌落尘埃，心情随着明灭不定的烟火起伏，时间被泼了墨，回忆，结了霜。

　　我听他们聊着风花雪月，说着金银财帛，讲着人情世故。仿佛掉进塑料薄膜铺就的世界，一层一层，蒙住眼睛，粘住口鼻，在破碎和跌落之间辗转，在窒息和失明之间变幻，一次一次，一遍一遍。

　　像我的人生兜兜转转，一圈又一圈。

　　像此刻的时间，凌晨四点；像此刻情不自禁拿起手机，继续翻着她的照片。朋友圈里记录的每个瞬间，还有空冥之中，隐在时空里浅浅悲欢。

　　只是人间啊，再没了云华的月，也没了小镇街道上背着顽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夜色回家的女人。

　　是啊，再没有了老屋背后风穿竹林的呜咽，再没了客厅里母亲低头玩着游戏头也不抬的唠叨，再没了那些疼痛难忍的日子里，她低低地抽泣……

      可是如今，你在哪里呢？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8630，对面的藏医院挡住了窗口的光线，拉上窗帘，屋子里成了不是黑夜的黑夜。

　　我呆坐在椅子上，无思无想，直到窗外车辆奔驰人走过的声音慢慢稀疏慢慢小了下来才直起身子又轻轻拉开窗帘，看着夜灯被风一遍遍揉碎，看着不远处昂曲河的水花被一遍遍撞成碎片，看着茶马广场上等待秋凉的椅子被一遍遍冷落……我突然陷入了这样寂寥的情绪中，我也突然陷入了这样空空如也的状态里，不知从何开始，也不知何处落地。

　　那一刻，或许只是一片安静游荡在天地间的飘萍，不去哪里，不去过去，不去将来。

　　而这东来西往的茶房瓦舍已旧，那南来的雨，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