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住下,我天天做给你吃。”

爱情就像蜜,一刀斩下去,挂在刀口,游离在空气之中,迟迟不肯追随牛顿的定律,砸中地上的蚂蚁。几个月前有位读者留言给我,说他和男友分别了五年,他不知道那五年算不算分手,只是重新再遇见时,才发现暂别是值得的。
今天,就听听他的故事吧。
1
十楼的电梯开了,我拿着调令急匆匆的奔了出去,我走的很快,有一部分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我一把推开要拦我的人事助理,如果我不一股脑的冲进去,我知道我很快会失去勇气。
“周总,我们之前沟通过了,我不去武汉,我想这一点你很清楚。”我推开门,劈头盖脸的就把调令拍在他的桌子上。
人力资源总监硬挤了一个很大的微笑,不过显然不是给我看的,我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集团总经理张总正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还没等我反应,张总就站起来,习惯性的把他的西装扣子扣好,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小王,你的意见我们也有考虑,不过,现在公司年轻一辈,能独当一面的不多,你刚毕业的时候又在武汉工作过,我思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适,怪我,没有把你工作做好就擅作主张。”
“张总,这个,既然集团有需要,我一定过去把分公司整顿好。”
“这就对了,大刀阔斧,你背后有我,不要怕。”张总满意的又拍了拍我,“好,你们聊,有什么需要你跟小周提。”
2
五年前我是通过竞聘从武汉调到北京的,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另一个是想离开男友一段时间冷静冷静。
我和董超是大学毕业后才认识的校友,其实在大学时,虽然不同系,可是会在学生会工作中遇到,那时我们就互有好感,只是无法知道对方是不是一样也喜欢男生,后来经过袁雯雯这个共同好友的介绍,我们惊讶的发现原来就是对方,所以约会了两次就基本确定了关系。一开始什么都好,可是谈了半年,决定同居之后,问题就暴露出来了。
他从小大概是被宠大的,所以工作对他来说就是打发时间,工资就是零用钱。他花钱很大,喜欢买潮牌,泡酒吧,为人还特别豪气,经常一请客就把半个月工资搭进去,每次到了月底,就跟他爸妈请救济款。
这一点让我觉得我们价值观有偏离,我跟他沟通过几次,他答应过改正,可总是改了犯,犯了改。久而久之,其实我是失望的,可是,除此之外,我们的生活还是挺幸福的,性格也挺搭,他属于特别活跃的那种,而我是那种骨子里内向,又想有人来逗逗我的那种,好啦就是闷骚……于是我就试着视而不见,不再去说他。
我以为这种新模式可以奏效。
和他在一起两年后,公司总部有这么一个机会,在分公司的年轻主管可以竞聘总部的一个部门经理的岗位,分公司的经理跟我谈了很久,他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我,首先想到的是董超,如果我去了北京,我和他是不是就就此结束了,毕竟他的工作性质不容许他随意调动。那天我想跟他沟通一下这件事,一连几个电话,从占线到关机,等到第二个早上,他才一身酒气的回家。坦白说,我当时有些愤怒,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对他乱花钱爱泡吧啃老这几件事,我从来没有释怀过,想装作看不见,也只是自欺欺人。
可能因为是赌气吧,我瞒着他参加了北京总部岗位的竞聘,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分开就是五年,而且从来没有联系过。
3
我拿到了武汉的机票,最先想到的还是董超。我不想回去的原因,他占了大部分。其实,这些年我时不时的会想他,只是当初不管原因是什么,从结果上看,的确是我抛弃了他跑到北京的。所以,每次看到通讯录里那个名字,再三犹豫,也都没有点下去。
“Hi”五年了,我就只敢打出这一个字。
“诈尸啦诈尸啦!”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他的性格还是那样。
我回了三把刀,那是我以前最喜欢回复他的表情。
“上次同学会还有人提到王总,说在首都发达了,连同学会都不参加了。”
“你就酸我吧。”
“不酸不酸,王总有什么指示吗?”
“能不能换个称呼?”
“难道叫你老婆吗?”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了,看到那个词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心跳了一下,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手机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我也就当做没看到了。
“我最近想回武汉一趟,就待几天,听说学校变化挺大的,能不能带我参观下?”我想了很久,终于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我想见他,可是又不想告诉他,我要回去工作了。
“没问题。”
4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那是个下雨的四月天,天气稍凉,他穿了一件灰条纹衬衫,外面是一件人字纹夹克,和以前那种打扮比起来,实在是太朴素了。
在车上,他就像一个出租车司机一样,借着一行行的街灯,跟我说着武汉几年来的变化,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很显然,他很爱这座城市。
“你这是把我往哪拉?”虽然天色晚了,我也五年没回来了,可是,很明显他没有把我带到我要去的酒店地址。
“回家啊。”
“我……我订了酒店。”
“你那个酒店离武大太远,我现在的房子就在学校边上,方便。”
“可是……”
“我一个人住。”
“哦。”
他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我把头偏向车窗,看着夜景,开始想这几年,董超是怎么过的,我离开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的变化又是怎么来的,这些我们从来没有聊过,就像是买了一本盗版书,读了一半,发现后面都是空白的。
5
“王总,你就委屈一下,睡这个房间了。”他把我带到客房,我看到床单和枕头套都是新的,是我喜欢的丹宁色。
“还叫。”我假装生气,顺势缓和了房间气氛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味道。
“王同学,行了吧。”然后他又带我参观了他的房子,最后走到卫生间,“毛巾、浴巾、牙刷,都是新的,给你摆在这了。”
“我只是,待几天。”我还是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回武汉工作了,觉得只会让现在的气氛更加复杂。
“那也要让你住舒服了。”
“你这个装修风格,够素的。”我看着房间里简单的线条,恰到好处的家具,还有极简的陈列,哪一样似乎都和曾经的董超搭不上边。
“恩,都是我女朋友的主意。”
我好像被人从脊梁骨插了一刀,当时的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感受,明明是我走开了,明明是我放手了,可是从一踏上武汉的土,董超在我心里就像又活了回来。
“那我还是去酒店吧,退订也怪麻烦的,她……”
“骗你的。”他挑了一下眉毛,咧开了他的小酒窝,就跟原来一摸一样。
“你有病吧!”我脱口而出,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生气,我窘迫的收拢了表情,就像陷在热带雨林的沼泽地里,一深一浅,连毛孔里都是泥泞,只是这泥泞是棉花糖做的。
6
那天晚上,他用手机给我发了一个“晚安”,我也回了他一个“晚安”,仅仅隔了两道墙,却像穿越了千山万水。
7
第二天,我听见一声轻轻的关门声,一看手机才五点半,我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起床啦!”他敲门。
“来了。”
我一开门,闻到厨房里的有煎鸡蛋的味道。
“刷个牙,吃饭。”
我想起从前,每次他第二天早上从夜店回来,我都把一半早饭放在微波炉边上,然后吃了自己的另一半匆匆忙忙的去赶公交。
“你早上起好早。”我喝了一口牛奶。
“啊,跑步。”
“你,跑步?”我差点把牛奶吐了出来。
“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好不好。”
“你的酒友呢?”
“都结婚了。”
“怪不得。”
“不是这个原因,其实你走了以后,我就没喝了。”他的音调突然认真起来,我有些不知所措。
“恩。”
“还有那些潮牌什么的,也不买了,这个房子,都是我自己在供。”
“哦。”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我和他之间,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说过分手,就是那么不了了之。
“我经常想你。”他低着头说,我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我挺希望听到这句话的。
“那你后来也没联系过我。”
“是我把你气走的,我没脸联系你。”
“都过去了,你现在挺好的。”我看他有点沮丧,把右手搭在了他的左手上,他把左手抽出来,握住了我的右手。他的手还是那么暖,我的手永远那么凉,那种被恒定的温度包裹的温存,让我完全陷入了棉花糖沼泽里。
“其实,袁雯雯都跟我说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我连忙抽回了右手,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她说你调回武汉了。”他嘴角又上扬了,那个酒窝就像在嘲笑一个手段拙劣的骗子。
“她这个大嘴巴……”
“你骗我,首都人民怎么把你带坏了呢?”他笑着捏了捏我的脸。
“所以这都是套路对吧?早上起早跑步,做早饭,都是一次性的?”我故意说。
“当然不是,不信,只要你住下,我天天做给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