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互玩神功
我因为腿摔伤,在阁楼宅了快一个月时,迎来了第一个敲我房门的人。
是那个女管理员。
我以为是房门外垃圾的事情,之前的生活垃圾我会带下楼扔掉。腿摔了后,每天晚上放到门口,清扫的阿姨会帮我带下去。
我赶忙解释说:“不好意思,摔了腿,垃圾只能每天麻烦清洁工阿姨了。”
她点头,说道:“昨天该交房租了。”
我愣了一下,这事我都给忘了。“好的,明天交。”
“今天交最好。”
“我身上没现金。可以刷卡不?”我知道刷不了,只是觉得这么说她才会暂且放
过我。
“那明天一定记得。”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房间网上好多人问我,要不是之前跟你签了一年的合同……”
“好的,我明白。”
她离开前瞥了一眼独孤,说道:“这王八还活着。”
我想跟她说独孤不是王八,它是只巴西龟。但来不及解释,她已经走了。
这个女人是我来上海后见过次数最多的人。她每天坐在四楼的那个小传达室,传达室的门和窗子都对着楼梯间,上楼下楼都会看到她的身影。她每天都坐在窗前,用电脑看韩剧,经常见到她看剧时乐不可支的笑脸。
那张脸不对着屏幕的时候,从不见她的笑脸。
我之所以知道她在看韩剧,因为她电脑的声音一直是公放。这声音倒是对我没有任何干扰,只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她的脸正对着窗子,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到她脸部的表情,知道她在看的内容,不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吗?
或者,觉得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我,才是奇怪的那个?
她看上去30多岁,带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儿住在四楼,房间就在传达室隔壁。每天她坐在窗前看韩剧,她女儿就在传达室门前独自玩游戏。我也没问过这小女孩为什么没有去上幼儿园或学前班,我跟这女管理员,除了第一天来租房子是她领着我转了一圈,定下阁楼的房间,签合同,交钱,装网络,修网络,每月交一次房租,上次为了独孤的事情问过两句,再也没有其它交道了,自然也不会去过问她女儿的事情。
她丈夫这半年我就见过一次,印象深刻,原因是我当时盼她丈夫来给我修网络,盼了十来天,每天我到传达室问一次,每次她都回答我说,今天没有回。我问什么时候回,她不耐烦地说,她也不知道。
第二天我拖着脚下楼取了钱。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下楼时莫名地格外小心翼翼。上楼要吃力点,扭伤的脚踝得力时会有点疼。
这么久,骨折都应该自动长愈合了。我有些恼火,但又不知道在恼火什么。
来到四楼,那个女人一如既往地在看剧,我进门她都没有留意到,难得的,我看到了只见过两次的她老公。她老公躺在小女孩旁边的沙发上,拿着手机玩游戏。
小女孩坐在地上,左手的食指上,贴着一个皇上的卡通贴纸,穿着黄袍戴着皇冠,右手食指上贴着一个妃子模样的贴纸。
小女孩将右手食指微微弯曲,尖着嗓子说道:“臣妾给皇上请安。”她将左手的食指移到“妃子”面前,压低嗓音说:“爱妾平身,想死朕了。”
……
我在一旁,看了小女孩几分钟这样的左右手互玩神功,她自演自导还自己配音,觉得怪有趣的,不过抬头一看在她身边聚精会神的玩游戏和看剧的父母,又觉得有些悲凉。
“小妹妹,怎么不去找其它小朋友玩啊?”
小女孩抬头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
她父亲这时看到我,对小女孩说:“这孩子,阿姨问你话呢。”
“妈妈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
她妈妈别过头,说道:“你来了。”然后翻出桌子上的一本登记本,我把钱递给她,她数了两遍,然后写了个收据递给我。
“你女儿真可爱。”我说道:“怎么每天在这里自个玩?”
“我不让她下楼。这楼里都是年轻人,也没得孩子。”女人说道:“这世道多乱。天天新闻都是拐孩子的。”
“小孩子还是有个伴好玩。”我说。
“你没孩子不懂,”女人说:“父母的那份操心。”
说完,女人别过头,继续看韩剧。
屏幕里,男女主人公在海边热烈地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