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委托人 第二部太行佛光 12
第十二章一线蛇道
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
圃开连石树，船渡入江溪。
凭几看鱼乐，回鞭急鸟栖。
渐知秋实美，幽径恐多蹊。
清晨，朝阳高升，余晖洒遍河谷.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清冷的山涧薄雾，映射进树木丛生的密林的深处时，草叶上的露水也已经渐渐的被晨光蒸腾化成了山间飘荡的白云。
匆匆吃过简单的早餐，张文山和姜大海一行二十余人就已经背起各自的行李开始了未知的旅途。向导大尾巴狼常俊带着几个山里人走在前面探路，这些人走惯了山路脚下速度很快。张文山这样的脑力劳动者比起他们显然体力差了许多，他一开始还能跟着向导走在前面，慢慢的随着山道倾斜向上呈现六十度的坡度后他只能和几头适合山地行走的骡子一起跟在队伍的后面。
这几头骡马来之不易，由于这几年政府大搞村村通工程很有成效，即使是最偏僻的山里的村庄也有了柏油路。本着与时俱进的思想，淳朴的村民在见过现代化都市的变化后也先后纷纷购买了摩托车作为自己的代步工具，即使是山里半大小子也能轻松自如的驾驭摩托车上学。因此原来上山过河的能手太行山的骡马数量也就顺理成章的越来越少。
按照向导常俊的指点，阿三带着人走遍了十几里内的大大小小的山村买来的骡子也不过四五头，而且这些骡马价格昂贵。由于运力有限他们只能让这些骡子优先背着大件的行李帐篷，除了身份最高的姜大海以外，其余人都只能背起自己的行李包徒步步行。
沿着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前人开辟出来的羊肠小道一行人踩着雨露打湿的泥土地排成长蛇队伍一路前行。张文山走在深林间的微微湿润的泥土小径上，道路两旁的柳树、杨木、灌木杂草丛生，树木的枝桠低垂着头，叶片柔顺的接受晨光的淋浴。张文山轻轻嗅着带有芳草的清香的空气，耳边又是远远的传来空幽的鸟鸣，他的心情也惬意的很。
为了省些力气，张文山牵着一匹毛色发黑的骡子马借力上山，感受着山间的美好，悠然自得哼唱着唐朝杜甫的《白露》诗歌，越发觉得诗歌中的意境似乎已经与眼前的景色融为一体。
“我再也不进山了,这些该死的露水,这可是我买的新靴子啊。”
身后的胖子阿明可不觉得眼前的景色有什么优美的诗意。他一边走一边不停的低头去看自己被露水浸透后染上草叶和泥土的军靴，嘴里还在抱怨自己新买的鞋花掉自己半个月的工资，这下子全完了。
托着行李的黑骡子的缰绳被胖子阿明拉在手里紧紧地不肯放松,小骡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道路两侧青翠欲滴的嫩草，贪婪的食欲却因为死胖子把缰绳拉的太紧不能吃到，不由得连连不满的打着响鼻。
胖子却只顾自己的军靴，对骡马的不满视而不见。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爬上山顶，张文山从这里看下去。后山山势比起前面更加险要，再加上山间刚刚下过一场山雨，他们越过山头穿过一片森林，羊肠小道的道路更加的路滑泥泞，众人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姜大海也没办法继续呆在骡子背上骑马前进，只能跟着大家徒步上山。
“快看，那里。”
突然，正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行走的胖子阿明登上了山顶上一座高大大石头后，无意中抬头看向远方的山脉，忽然发现山岭中的晨雾云烟早就随着旭日的升起消散一空。只见远处的大山悬崖相依，连绵山脉中两山并立，相距不过数尺，远观之则只见蓝天一线自峡中露出，正是有名的一线天。
“那里就是大蛇沟，我们从沟里穿过去才能到达河边扎营，然后再沿着河水一路向南进入深山的来源盆地。”
向导大尾巴狼常俊看到那个一线天也是精神一振，他从口袋里取出地图对比了一下确认了路线开口说道。前面的一线天正是他们进入涞源小盆地的门户大蛇沟。
“告诉大家在这里休息一会，我们下午加快速度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大蛇沟，明早就过去。”
姜大海看看天色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爬了一上午的山路，现在已经到了晌午。他看了看周围疲惫不堪的队员，自己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后几步上了大石头大声对着队伍里的众人说道。
此时太阳高挂，炙热的阳光透过低矮的树梢可以清晰的照亮了树丛下的世界，炽烈闷热的环境让人昏昏欲睡，听到姜大海的命令都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一些急不可待的队员已经甩下肩膀上沉重的背包一屁股坐在地上。
走了一上午山路，常年在都市里生活的张文山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听到姜大海的话后跟身边的人一样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路的泥土路走完，他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已经被崎岖不平的山路磨破了皮，小腿肚子也早就酸痛的已经走不动了。
张文山拿起水壶狠狠的灌了一口，又抹了一把汗，干脆脱下鞋让自己的脚松快松快。
一旁的安琪儿也已经满头大汗，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她的体力也已经接近了极限。但女孩子的矜持还是让她走到骡马那里，从骡子背上的行李中取出自己的睡袋仔仔细细的铺在地上，然后才盘着腿坐在上面。
胖子阿明则是把骡子栓在树干上后，想要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烟吸一口。作为一个老烟鬼，一路上还没有好好吸上一口，他都要憋坏了。
还没等他拿出打火机，他就看到向导常俊神色严肃的走了过来。
“明哥，这里不能吸烟。现在是秋天山里的树木都很干燥，一点火星都会引起火灾的。”
常俊小心翼翼的站在胖子身边，他不敢得罪这个警察，但是又不能不说清楚火灾的危害，只能压低声音温和的劝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这茬了。”
胖子阿明虽然嗜烟如命，但是也明白火灾的可怕。当即可惜的把手里的香烟放了回去。他也是知道道理的人，尤其安琪儿就在一旁，他是绝不会让自己在安琪儿心里丢分的。
常俊满意的点点头，又去劝说别人。可惜姜大海带来的汉子各个火爆脾气，那里管什么山里的规矩，对于常俊的解释只是一个白眼，然后照旧吸烟打屁。
常俊脸色涨的通红，他还要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男人的惊叫。
“啊，什么东西。”
众人闻声望过去，他们都看到这个染红了头发，穿着一身皮夹克，平日里最会耍狠的马军此刻也是一副惊慌失措，他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他手中拿着的赫然是一条长满棕黄相间斑纹、长三四十厘米的蛇。
原来在路边草丛旁坐着休息的阿三的小弟马军，忽然感觉他的右手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咬了一下。汉子满不在乎的随手一抓，不成想竟从草丛中抓起一条蛇！
“啊。”
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后，安琪儿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女人的天性在这里只剩下了惊恐的喊叫声，她是都市里的女孩子，平日里哪里见过这样可怕的东西。
而马军此刻的右手食指上，正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流出，周围的皮肤甚至已经有了一些青肿。他连忙将手里的蛇扔到地上，小蛇扭动着身子就想要滑入草丛之中溜之大吉。
“快，把毒液吸出来。”常俊嘴里对着马军喊道，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他几步窜了过来，干净利索的用手里的行军铲子将蛇头砍了下来。动作干净利索，失去头的蛇身子在地长抽搐了起来，大股蛇血喷射出来，染红了草叶。
“快救救我。我不想死。”虽然马军听了常俊的话立即用嘴从手指伤口上吸出了一些毒液的液体，但很快他的手指及手臂就出现了肿大的情况。
马军捧着咬伤后肿大的手声音哽塞的哭道。
“你被蛇咬了，快找人看看！”
马军几个要好的朋友赶紧搀着马军想要走到队医那里，但是马军又被常俊摁回了地面。
“这是蝮蛇，别名"土公蛇"、"草上飞"、七寸子说的就是它，在我们这里很常见，是一种小型毒蛇。你尽量不要动，减少血液流动速度，否则毒液流入心脏就会麻痹神经而死。”
常俊没有理会那些怒目而视的大汉，他蹲在马军身边几句话介绍了下情况，然后从队医那里要过医药箱。
他先用医药箱里的绷带缠紧了马军的手臂防止毒液顺着静脉进入心脏，然后取出多功能的瑞士军刀在毒蛇咬伤的伤口处划了一个十字伤口，轻轻的挤压伤口周边的皮肉，将血液里的毒液一点点的挤了出来。
做完这些，常俊又将一些解毒止血的伤口药敷在伤口处，他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
“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需要去医院吗？”
张文山在一旁看见马军的手已经有了明显的青肿，人也有些冷汗不断的冒出来。显然常俊的处理虽然及时，但是蛇毒还是没有完全清除干净，甚至毒性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
“毒血都挤出来了，但是这玩意毒性太强，必须马上送他去医院，注射蛇毒血清才行。”
常俊摇了摇头，转过身对一旁的姜大海建议道，这是他的人必须由他来处理。
姜大海看了看周围神色慌张的那些本地雇来的村民，甚至北京保安公司的保安以及阿三带来的马仔和小弟也是面色难看。他知道所有人都有些害怕了。如果不保住马军的性命，也许队伍里会立刻出现逃兵也说不定。
“你、你、你。还有他。你们几个带他走去医院。村子里有车可以送你们。”
他当机立断选了几个熟悉道路的本地人和自己的心腹一起背着马军先出山。
送走了一名伤员，加上抬担架的人，队伍里一下子少了四个人。
姜大海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原本以为这次探险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虽然是太行山的深山老林，但是自己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在这里除了那些日本人不给自己面子以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太乐观了，这里的敌人不仅仅有人类，也有大自然的残酷在前面等着他们。
好在姜大海也是老江湖了，多年行走江湖什么大场面都见过，这些年的经历使得他懂得亡羊补牢的道理。
他拉着张文山跟最熟悉山里的环境的常俊走到一边，几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如何应对毒蛇袭击的办法。
当即按照常俊办法选了几名最熟悉山林的本地村民折了几根木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遇见什么草丛就用木条敲打。
这叫做打草惊蛇，是山里人最常用的法子，可以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驱赶走。同时姜大海给留在山村里的司机打电话让人从县医院多买些毒蛇血清尽快送过来保证队伍人员的安全。
常俊的法子其实并不稀奇，却是山里人的法宝。据说在东北的老林子里经常有熊瞎子出没，山里人进山采人参挖药都会用木棍敲打大树，熊瞎子和猛兽听到怪动静都会躲起来不敢招惹上山的采参人。他们这么做一边是惊吓野兽，一边也是为了保持相互联系不会迷失方向。
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大家也不敢在原地休息了。姜大海安排妥当后，通知阿三让人收拾收拾行李。等喂饱了几头骡子后，探险队再次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下山的路上，再也没有早上的轻松。大家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所有人都是四处张望，生怕会有毒蛇从树梢上落下来攻击自己，颇有点杯弓蛇影的意思。
张文山和胖子、安琪儿几个人再也不敢像晌午那样随意坐下休息，所有人一时间默不作声都低头注意脚下的草丛，注意那些隐藏在腐烂树叶下面的沟壑，生怕一不下心脚踩了里面的毒蛇，生怕不知道那里会飞出什么毒虫来。
一路上队伍里沉闷的气氛如同六月的闷雷，黑沉沉的阴云都压在众人的心头。谁也没有心情说话，观看周围的景色。
队伍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年轻人四处闲逛，他们队伍的行进速度反倒是提升了不少。几个小时后他们距离那个一线天大蛇沟已经越来越近了。可能是下山路好走许多，预计傍晚时分他们就可以到达大蛇沟口子扎营地点。
“有个好消息，马军他们已经到了省医院，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我让他们带上医生和蛇毒血清在公路上接应我们。大家不用担心毒蛇了。”
此时的姜大海带着贝雷帽骑着骡子拿着手里的卫星电话说了几句后他突然高声对队伍大声呼和起来。等到众人听说被咬伤的马军已经脱离了危险，还有医生在山外面接应自己，所有人都不用担心被蛇咬伤了，大家伙这才都纷纷发出了欢呼声。
一时间沉闷的气氛被着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散了许多。
张文山闻听这个消息也是松了一口气，此刻他再看姜大海也多了几分可爱。
不得不说姜大海不愧是老江湖了，这么的短时间他就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办公室大老板的角色迅速转变成了同甘共苦的探险队带队的领队。
他处事手段老道，心思细腻，做事果断，不仅仅是各类突发事情他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懂得如何利用好消息给众人鼓舞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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