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画本上街的男人
这是个晴朗的天,温度也舒适,春风把轻盈的风筝带了起来,车来人往在街上,这小镇一片生机勃勃。史密觉得这次应该可靠,他擦亮了皮鞋,又走到书房里,拿起桌子上的画本夹在右边胳膊和腰间,推开房子的大门走了出去。
风迎面拂来,扑在史密光洁的脸上,他隐藏的忐忑之心一下子被捧了起来,轻松极了,好像自己马上就要幻化成一个婴儿。风还穿进了他的画本,硕大的方形纸张分分钟想要挣脱史密的胳膊而互相敲打,让史密一个用力,全都消停下来,安静地配合史密的心灵幻化。
史密不向左看,也不向右看,这是出门前就决定好了的,他只用余光打量。有的人从远处就盯着史密,也有的人直到走近了才注意到他。春风有些消散,史密的心也有一些失重。可是,他们很快就在史密的余光里消失了,史密也不记得他们走路时先迈的哪只脚,手里拿过什么东西。
走吧,一直走,车没有停,司机没有因为这样一个人而忘记将头转回挡风玻璃,进而撞击到前方同样因为司机忘了转头而减缓速度的车屁股。
风筝啊你在哪里,哪里就有春风!
史密想像披头士那样走过斑马线,绿灯只有二十秒,于是他大步流星。
老人突然地不知从哪个方向冲了出来,呼唤着拿画本的年轻人。史密注视着老人的眼睛,那是一双混浊又深邃的眼睛,看得史密都快要陷进去。老人开口就要用自己手里的芹菜换史密的画本。史密有些怔住了,他不由地去看那捆芹菜,翠绿,油亮,叶子依旧饱满,在风中轻轻地弹跳,散发着不可隐藏的味道。老人那么恳切,换吧,孩子,换了芹菜再抱在怀里,让它那永恒的翠绿和强韧的茎叶始终给你生命的力量!
别慌,史密,看好你的皮鞋不要踩到石头上,别慌!老人走远了吗?没有,还站在那里等你改变主意。唐吉诃德掉下马了吗?掉下了。
四方的大画本再一次蹿进了风,敲敲打打,把史密装扮的像风中的大金鱼一样。
史密游啊游,热到额头渗出了汗珠,风啊,你在做什么,你只会扇动我的画本,你没有看到我的额头吗?
警察从容地走下台阶来到了史密的身旁。史密打量着警察的帽子,帽沿平平整整,帽身严严实实的压着头发呆在耳朵上方。警察提醒史密前面的街巷禁止携带任何物品。史密有些慌张了,why? tell me why啊唐吉诃德!为何你不带我一起骑上你的马,是因为你的马载不动两个人吗?可是,警察没有呆在原地等待史密,史密有些困惑和怀疑,他猜测刚刚警察叫的人也许不是他,也不是别的谁,更不是任何一个叫得出名字的人。
这条街的绿灯有四十秒,可是,路也变宽了。史密啊史密,快,皮鞋跟上了没有!
风筝飞到哪里去了呢,牵引的长线还在,风筝不会丟的。
小孩简直横冲直撞地挡住了史密的路。史密被一道光晃到了眼睛,我的妈呀,这是哪里来的光呢!小孩抱着一面镜子,举起来给史密看。史密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拥有一面镜子呢,将镜子贴着画本,一起夹在胳膊旁。小孩热切地点头,他把镜子举到史密的面前,他赞美史密完美的鼻子,史密便全神贯注地欣赏着自己的鼻子。不,它太丑了,史密想。小孩便把镜子移到了史密的耳朵旁。它倒是不丑,史密又想。
史密跑啊,奔啊,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不远处追逐他的小孩,小孩手里的镜子一晃一晃,晃得到处都是光。皮鞋踩进了水洼,水滴都飞起来了。
披头士跑过了六十秒的绿灯,画本啊画本,四方大画本,你那窜进的风呢?
史密哈哈大笑,他向左看,向右看,没有人的身影。史密很惊讶,难道自己跑上了光速吗?时间定格了吗?哈哈,但丁啊但丁,你还会将我塞进地狱的外围吗?桑丘呀桑丘,不要哭,你的主人是个大英雄!宇宙啊宇宙,你不要说话,你收好我的画本,它那么珍贵,又如同草芥。
风筝啊,你在哪里,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