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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日记15]疫期理发记

2020-03-07  本文已影响0人  王汉文

疫期理发记

王汉文

我平均每月理都要一次发,最长不超过40天。

2020年春节,女儿叫我到深圳过年,因为她刚刚买了新房。

我的头发是2019年年底理的,原本想过完年就回家,最多也就40来天,回家再理刚刚好。

我是1月13日从黄石坐动车到武汉,再转高铁来到深圳的。来了不到十天,武汉就爆发了新冠病毒肺炎。武汉封城了,湖北各市县都封城了,周边省市也相继封城封路。远离疫情中心的深圳虽然没有宣布封城,但也是舟车停滞、路断人稀,就连天上的飞机也在忽然间销声匿迹。而我这个来自湖北,又经过武汉中转的黄石人,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社区、业管会及其家人的管控对象。从1月23号起,我就再也没有步出过女儿的家门。

最初以为,疫情一个月就可以结束,谁知一个月过去了还不能解禁我。虽然我在深圳吃喝不成问题,但是头发一天一天的长长,却没有办法出门去理;虽然长长的头发不是很重,但总觉得不习惯,有些压抑,就像是孙悟空被观音菩萨套上了紧箍咒一样,极不舒服。

到了2月下旬,我的头发就有两个月没有修剪了,头顶最长的头发快半尺了,就像戴了个帽子,一吃饭就是满头大汗,必须不停地用纸巾去揩擦。

其实对于头发的困扰不只是我一个人。疫情期间几乎全国都是一样关门、关店、关厂。这时,手机微信里出现了一些关于理发的调侃段子和视频:有用普通剪刀乱剪的,有用菜刀使劲刮的,还有将剃具捆在长棍上,从窗口给楼房对面人理发的……

我叫妻子也拿剪刀给我乱剪一下算了,女儿说不行,叫我再等几天,她到网上去买一套理发用具回来给我理。

然而女儿网购的理发用具还没送到家,3月1日的下午,她的手机接到小区物业的电话,告知小区2日有义务理发活动,有需要理发的人可速报名(限额100人)。真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啊!我叫女儿赶快给我报名,妻子说她也报个名,并报上了我与妻子两个人的身份证号。天黑的时候,女儿又接到物业电话,说可以去领票了,但所报领票人的名字只有妻子,没有我。我很沮丧,说:肯定因为我是疫情期间从湖北来,还不让我出门?

女儿告知女婿,叫他下班时顺便去物业把理发票领回来。女婿一进门,我就问有没有我的票?女婿说有啊!我很吃惊,说物业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怎么没说我的名字呢?女婿说,也许一家人只报一个名字吧?女婿又把票看了一下,说:上面有时间安排,爸妈是明天上午九点钟理的。

我很高兴,家里人或多或少都出过门,就我在这40天里连门槛都没有迈出过一次。所以我很珍惜这次理发的机会,也想借此去小区花园转转,去马路对面的商场看看。妻子说你是个夜猫子,今天要早点睡,明天早晨好早点起床。

我是不到半夜两三点睡不着,不到早上九十点醒不来的人。为了这次理发,为了给自己放风,我在晚上十点多钟就上了床。然而越是心里有事就越是睡不着,直到凌晨四点还没有睡意,无奈之下,我只好吃了一颗安眠药。

3月2日早晨八点半,我被妻子叫醒,并催着去上厕所、刷牙洗脸。出门的准备工作做好之后,我问妻子早餐做好了没有?妻子说:我要给外孙弄吃的,没时间弄你的,你自己随便找点东西吃吧。平日的早晨,我们都是下面条或是煮水饺吃,但时间来不及,于是我从桌上拿了一个女儿做的小蛋糕吃了,感觉没吃饱,又拿了一个吃了,然后喝了几口水,赶紧戴上口罩跟着妻子一起出门。

老实说,我是个不喜欢戴口罩的人,在这禁足的40天里,我一天都没有戴过。今天第一次戴口罩,是因为要出去理发和逛商场。出门时女儿还特意嘱咐我要全程戴口罩,理发时也不能摘除。

虽然手机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关于封城、消毒、防感染的视频、新闻,但我真的没有亲眼见到过一次。

妻子除了戴口罩以外,还戴了一次性手套,以便按电梯按钮和接触其它东西。在电梯里,我隔着口罩都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味。

走出楼栋大门后,我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着妻子一起走,就像是从农村里刚刚进城的陈奂生。因为家是刚搬的,妻子也不知道小区物业在哪里,只好顺着小区花园转着找。花园里几乎没人,疫情前热闹非凡的儿童游乐场早已用隔离布、带围了起来。在雕塑广场,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买菜的女人,妻子问她小区物业在哪里?她说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个大概的方向。我们按照她所指的方向没走多远,又遇上一个带红色袖标的中年男人。妻子问他理发的位置在哪里?他说就在前面那个乒乓球活动室。

我们走了二三十米就看见了乒乓球活动室。活动室有点大,没有墙,没有门,是全开放的。里边有两张乒乓球台,几只长沙发和长椅。里边只有几个人,有一条红色标语,上写着“美好生活,从头开始——公益理发活动”。


活动室门口有一张办公桌,有一站一坐两个人给进去的人登记、消毒、测量体温,还给进去的每个人套上一件很薄的一次性塑料雨衣。

由于疫情期间不能人多扎堆,只能按时间安排表定时放人进去。我进去连坐都没坐,只拍了几张照片就坐上了理发凳。

理发师共有三个,都是30岁左右的年轻人。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专业发廊里的人,理发水平很高,速度很快。帮我理发的那位很瘦,高颧骨,凹眼窝,应该是广东本地人。他问我要剪什么样的头型?我说随便,剪短就行。于是他在我的头发上喷了一些水,然后就很快、很熟练地剪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时间,大约15分钟就理完了,之后他还问了我一声,需不需要染发?他知道我之前的头发是染过。我说:不用,谢谢啦!他说:公益活动,不要钱的。我说:这已经麻烦你们了,而且还有好多人在排队呢,谢谢!谢谢了!

我说了三声谢谢,但还是感觉不够,因为他们是手艺人,在这种人人自危的疫情期间,能够出来为别人服务,而且还分文不取,真的值得敬佩和感谢。

理完发之后,妻子说:现在可以如你愿了,出小区去商场转一转。我说好。

还没有走出20步,我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并且咕噜咕噜的响,好像是要拉肚子了。我停下来,说我要上个厕所。妻子说大门口就有一个厕所,我说我没有带纸。妻子问:大便啊?我说:嗯。于是她在挂包里找纸。我的肚子越来越疼,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好像来不及了。我叫她把进门卡给我,听她一个人去商场。她说:楼栋大门没锁呀!出门时你没看到吗?我应了一声:嗯。妻子又说:憋了几十天,这么难得的一个出门机会不去了?我说没办法,不该吃蛋糕的。我对蛋糕过敏,尤其是牛奶,几乎从来不敢沾。妻子责备说:谁叫你吃的?还要吃两个!

我没时间辩解,赶紧连走带跑地回到我们住的那栋楼。因为我没戴手套,于是我随手扯了一片女贞树叶去按电梯门钮。到家门口后,我用手背敲门,女儿开门,我进屋。女儿问我怎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说拉肚子。女儿遗憾地说:这么好的放风机会浪费了?我说还不是吃了你做的蛋糕导致的。我准备径直去厕所,女儿说:不行,你穿出门的鞋子不能穿进屋,口罩也要摘掉扔在门口,手还要消毒。无奈,我只好按照女儿指令做完,然后赶快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后,女儿又叫我直接洗个澡,把全身的衣服都换掉,说是疫情严重,不得马虎!

洗完澡出来,我问女儿还有没有其它吃的东西?她说锅里还有几个水饺没吃完,我说那正好,并立马走进厨房,连碗都不端,直接用锅铲将四个水饺吃了进去。立时,我那翻江倒海肠胃瞬间安静了下来,我的肚子也不再疼了。

平复之后我问外孙:公公的头发剪得好不好看?外孙看了好久不说话,因为我出门时头发很长,而几十分钟后突然变得这么短,他感到莫名其妙。女儿说:爸爸的头发不仅理得好看,而且理后变清醒聪明了,晓得回家的路,还晓得扯片树叶按电梯按钮。我说:虽然剪落的头发不足二两,但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显得轻松、清爽了!

随后,我将在深圳理发的视频和照片发到朋友圈,湖北黄石的亲戚朋友看了都十分羡慕。有的说黄石人目前还顾不上理发;也有的说干脆让家里人拿剪刀乱剪算了,反正出不了门,也不丢丑;还有的说要蓄发明志,疫情不除不理发。昨天还看到一个黄石的幽默理发视频:一个被隔离人将头从隔离铁皮围墙的底部趴着伸出,隔离墙外的一人蹲在地上为其理发。虽然这个视频有一点恶搞的意味,但也反映了人们此时真实的理发诉求。


我庆幸,我在疫情期间理了发,虽然因故没能外出逛商场,但我从心底里很知足。

20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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