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鹏近年诗歌 2014卷
胡应鹏2014年作品集
●最后一天，给厌世者（或致MSY）
这一天，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快递员送来远方的体温
一定要收下。不要和沮丧的病毒
串通一气，将输液瓶挂好
给美丽的天使，一支
破解基因密码的钢笔
当然，也可以到图书馆
阅读几页公正的历史，或者摘录
拥堵的银河中最牛逼的词句。如果
感到饥饿，小酒馆的灯一直亮着
等我们，去卸下幻想的锦袍
和腐心蚀骨的怪癖
而在新年即将临盆的广场
坝坝舞煽动着复兴的热情，一个
诗人朋友扛着厌世的魔幻镜头
摁下了背道而驰的按钮
“日他妈的29个节目”
直到午夜，音箱唱着支啦支啦的声音
也是在昨天，我才得知
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为身体
重组了一处重要的内阁
为此，其它成员还在讨论
能否接受这个陌生的事实。的确
连他自己都不太适应
世上所有的事物，都要经历
最后和最初
经历思索、物质、光芒和颤音
而我在今天，要将一本诗集
从最后一页开始阅读
将最后的珍贵，当作最初来美丽
2014.12.31
●七楼
日子快得超过了底线，节气已经
辞退了几任乳娘
这七楼，实在爽快
我已在这里，潜伏了两年
街的对面，有两个大院
每逢天有不测，树叶会立即飘下
申辩和供词。即使我们关闭了晚宴
强光还是捅得甬道生疼
每天傍晚，我都会牵着
一只心理素质特别糟糕的工作犬
将力所能及的街道巡视一遍
有时连我自己都很羞愧
那样子，像极了一九四二年的奥斯维辛
我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
是梦见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
修建的空中花园
站在上面，可以将行星隐约的命运
依次摆在镜子的额头上
测量他们的前世和今生
不远的下方，应急指挥中心
正在完善他通天彻地的器官
本来坚贞的剑南路
却没能保住高尚的遗胎
她蜿蜒着，和菊花打成了一片
我的运气，总是和“七”有密切的关系
我估计，从此以后
自己将要耐心在这里怀孕、发呆
写一大堆出色的废话
为它们穿上跌宕起伏的歌吟
然后告诉他们：不管你们是否愿意倾听
这，就是我精妙的余生
2014.12.29
●雾
他通知交警
封锁了境内所有的高速。
我步入寒冷的厌倦
朦胧的水分遮蔽了清晨的档案
《蜀道难》再也不想上青天
他背道而驰
坐上绝尘的动车
露出一截出尔反尔的票根。
这种时候最好选择一条
能够看清险恶而不被算计的途径
要么是河堤的小路
要么是立即走出巨大困惑的新年。
但迷茫还在继续
已经被否定的线路
此时正搔首弄姿
急于引诱我们
袭击重蹈覆辙的童年。
这弥天大雾的遮盖
让道路迫不得已终止了约会
田野布满了医治无效的蚁虫
连河流都没有发现
自己闯了理想的红灯。
面对这绝望的停滞
大雾收到了
一次秘密的仰慕
那个到达爱情沸点的风暴
正吹着高调的口哨
为她带来
天大的亲吻
灿烂而甜蜜的埋葬
2014.12.30
●良知的转载（致育邦）
——读育邦转载微信有感
那个带头大哥多么慈祥
甚至有一颗柔软的心，这难免会
引来万众的倾慕
和蝴蝶鲜花的簇拥
他们会在某个早晨，擦干
手心的污渍，登上闪光的台阶
身后堆满了沉默的枯萎
和百口莫辩的哀叹
为了达到预期的目标，手段
总是让哲学为之转弯
理由非常充分，连掌握情感的引力
都能随心所欲
不是谁都能编织一个宏大的典籍
他们看上去温柔善良
栅栏像围巾，顺从的小鹿悄悄透露
外面不受约束的绽放，都是坏蛋
城墙总是缺乏敬业精神
缝隙不断溜走逃课的学生，这不
长江的骑手捎来一封南京的信件
他已抵御了故乡的入侵
并且，誓与良知的敌人作冷静的抗争
2014.12.30
●白梦
这时我有了被污辱的感觉
空调还是扭动着不冷不热的身姿
寒流依然钻进CBD嫖着商场的挂件
冻疮痴心妄想从脚趾爬上大腿
风骚的梅毒开始了微服私访的查办
那个歪嘴斜眼的艺术家躺卧花台
他非常执着地用去了半个世纪
猥亵琴瑟的纯洁
而摇滚仍在地下弹奏SOLO
死核的床上横陈着艳丽的勋章
从正午开始我们编造一个白花花的世界
除了洁白什么都不要
擦去边界烘干水分
让平等找不到安身之所
让爱成为非物质文化中灭绝的梦遗
直到有一天我们什么都不再需要
管他妈的身份护照
隔绝语言脱下智商抛弃蛋白质与脂肪
跳进一个有口难辩的无限
制造一次伟大的失联
2014.12.29
●多么美好的一天（或致圣诞）
天渐渐灰了下来
反复无常的人也是如此
早上还能看到莺歌燕舞
傍晚已变成卑鄙小人。
灰色的天并非因为雾霾所致
玻璃反射的光
始终看不透天下的白内障。
大冷天的街上总是走着
无所事事的闲人
他们难道不能祈求云朵
打开一把呼风唤雨的魔术伞
让绿意残存的柳梢头
挂满缤纷的雪花。
云朵也不是自由的
他们被撒旦的飞机
缝成了一整片的铺天盖地
没有得到上面的批准
只有飘落假想沙沙的雪声。
黄昏很负责地送走最后一丝彩铃
一大群乌鸦展示了地毯式飞行的牛逼
他们拼命驱散广场上稚嫩的鸟雀
在挥舞的铁棒面前
塑料吞下了一肚子怨气。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如果你们有云的理想
那就不要在意信号意外的折断
请收集好每一根走漏的光线
将之赠送给心灵的盲人……
2014.12.25
●难忘的冬天（或致罗铖的回忆）
至今都还活在，那个
未曾绝望的公园，咖啡馆的窗户
不停飘出，谦虚的提醒
邀请茶叶，参加一次良心的派对
那时，列车还没有爱上
轨道以外的新闻，村委会根本
没有去纽约的打算
晨雾回到百叶窗，暖阳委托落叶
将他的体温传递进来
同时传递来的，还有他的徘徊和虚空
那时，沙发上摆放着
英式田园的玫瑰，乡村音乐
还在安慰一场失恋的午餐
记得一天下午，我刚从成都
亲历一部血缘凝固的电影中归来
旋转楼梯上面的风笛
吹着忧伤的咳嗽。大街空空荡荡
像一支失声的铜号
但是，角落里的情侣却格外亲密
他们的果茶里
荡漾着蓝调的爱情
很多时候，一本关于风车的典籍
都会频频向液晶屏致敬，帮助
文档里的笔划，走向
歌唱的反面。而公园的纪念碑
像一根过时的阳具
不时抖落，一些异见的云莺
除了雪花，窗外聚集得最多的
是排列整齐的木偶，他们将
规定的蒙版，排练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时候，我们正好
遭遇一股激烈的浪潮，它煽动落叶
穿上一致的昏黄
他们最大的困惑在于，是坚守一生
仰慕上帝？还是只用短短的一周
去迎合撒旦？
2014.12.23
●即将逝去的2014
冬天真狠
一下就冻坏了
记忆和神经
冻坏了
我们的DNA
让我们分不清
强奸和爱情
到底有什么区别。
跃进路口
我与一个
懵懂的星期天
不期而遇
他完全忘记了
自己的名字到底属于
独断还是休庭。
剩下的日子多么像
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将孩子从广场大街喷泉池边雨伞下
驱赶回家
收缴所有的玩具
节日的蛋卷一个不剩。
这下可好
2014
还有13天就与你告别
我们要将每一天
都活成一个月
哪怕重新经历无数次
版本的更替。
第13天
也是多余而珍稀的一天
我们要扯掉
虚假的大胡须
脱下哲学的裤子
将
颠倒黑白
倒行逆施
的狎劲儿
真正地
体会一遍
2014.12.18
●告别2014（或致丛文的书签）
一匹马绝尘而去，去整理
记忆的船舱里
海浪的皱纹。一个人
与青铜面具，对视、纵目
比赛内心与表情的精美程度。
一个人，与光阴的遗址，交谈至深夜
站在微风和父亲的关节炎中
保持事物的完整。
往事不会褪色，尽管
大脑的所有部门都发出了
年终清算的通知，而痛感
总是每一次，都从中枢神经系统
成功越狱。越狱的不仅仅
只有我们，还有擦洗江面的
红嘴鸥，它们吐露出闪烁其辞的隐情
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它们体内的创伤，内窥镜都无法
给出圆满的解释。尽管连续
晴朗了一周，阳光违背了他的统治者
给了我们，足够的优惠
可是，2014却不能成为
我们钟爱的一枚书签。
如果还有喜悦，一定是那个
基耶洛夫斯基、韦伯和艾略特们
愿意驻足的空间，在那里
我们将会呼吸到
世界的别处。拥有，与闪烁的夜空
对话的云图
2014.12.19
●黄家巷的黄昏（给儿子）
树叶浓密，阳光纷纷走在回去的路上
黄家巷还躺在这里，是的
她想，并且一直在和解放街吻别
但她头顶的东街并不同意。
从巷子里经过，是一件
非常快乐的事情。十年前
我牵着孩子，将黄家巷带进课本
替换书页中，暗藏的乌云。
傍晚六点，最先发现新陈代谢秘密的
是一中的学生，他们撕咬的饥饿
比谣言还来得迅猛。
霞光总是那么疏忽
一抹遗漏在地上的签名
透露出云朵重新布局的消息。
我将车停靠在左边
去小巷右边的袖口里
查找一本按时赴约的《诗歌与人》
我不知道，经过多少年
孩子们的脚印会不会，专程赶赴这里
看望，我们的曾经。
2014.12.16
●蚂蚁的陈述（或致PZQ）
这烦死人的太阳
连针孔大的巢穴，低调的城堡
都铺上了满满的能量。
在二元对立的悬崖
我与一只蚂蚁，讨论
如果废止劳教，它是否应该
喝醉的问题。而问题在于
它不能在关键的风口
教导羽毛和翅膀，在天上
写下一些曲折的词语。
现在，任何陈述都是徒劳
一只黑色或褐色的蚂蚁，哪怕
据理力争或，缝制好辩护的外套
但是，洞穴和碎泥却在举证
它有破坏土地和窃取地质年代
的罪名。与一只蚂蚁，开始于争论
结束于陈述。可是我们都知道
一毫克的体重，举不起
故乡的污渍。更举不起
自身的浮肿，复兴的糖尿病
2014.12.12
●隆冬，街边阅读（致杨晓芸及共同理想的朋友）
剑南路，到处都是梧桐树寄给女友
绝望的明信片，上面写满了：
东风、愁绪、唐婉……
屈臣氏门口，一对情侣的热吻
从玻璃墙上迅速
闪过走漏的风声和阳光
一个老人，在街头的长椅上
回忆他往年的拼图，神情
像一本难忘的期刊
一只斑鸠，张开她斑斓的尾巴
弹奏着“咕咕”和“呱呱”的曲子
祝贺冰霜和大雪的婚礼
与一个阅读报纸的人，擦肩而过
我无意看见了，模糊的头条新闻上
有个特别扎眼的“宪”
我在街边，等一个或几个人
去看望一套，能够包容一个国家的房子
她比一朵玫瑰，更含苞欲放
2014.12.10
●突然的沸腾（或不朽的歌）
我们在宽阔如画的稿纸上驰骋
等待即将凝固的弹奏
那些暴雨般的悠扬，仇敌般
美妙的音阶，总像一场
费加罗的婚礼
每当这时，一个声音的背叛者
会从迟暮的路上
匆匆返回年轻的舞台
校正指针和音准，为自由的共鸣
分发黑白相间的休止符
生活，其实是一支
生锈的管乐，我们都在发泄
世事不公的情绪。要么
演奏出，左派或者右派的声音
这些声音，最终会被
另一种更强大的声音覆没
但是，这时，一切
都安静了下来，一张宽阔如画的稿纸
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在长夜漫漫的乐谱中
总会有一些灿烂的独奏
是他们，用心灵的钥匙，敲开了
天堂的交响，固执的石头
2014.12.04
●忐忑的分行
上班、开车、听广播
我们是否已习惯，看庸庸碌碌
汹涌澎湃的人群。这时
注定要一种悦耳
一种心弦
来改变，物质丰富却一事无成的
命运。读书，是我们每天
必须的就餐行为
里面的菜单都是诗句
你可以感受到菜青虫的美好
杂草不和谐的升降音
田地被梳理得，连蚂蚁的行军都如此
小心翼翼。还有那么多平行的线条
每一组都通向远方的皱纹
他们是复调里，不朽的一曲。
然后就这样，当你老了
你会在阳光和草坪的屋顶
检阅每一个物种，羞于启齿的劣行
让他们知道，水，只有一个
清澈的阴谋。树，是为了证明
泥土和绿色的存在
而时间，这个无聊而伟大的遗产
她让卑鄙褪化成虚无
让恒久和思想，一分一秒地远去
2014.12.02
●伤口的记录
时间的碎片里，每个人
都在做着糖葫芦的梦
有一天，城市的身形被冠以
掮客的名字
那是一个多么有趣而怪诞的事情
当然，也可以回到微观的细节
在冬天来临之际
一只镌刻着金色的甲虫
深入松软温暖的土地，它紧握着
昆虫国闪亮的语录
温度一天比一天人性
美丽却没有消失
无名的馨香，从汹涌而麻木
交错而焦躁面庞的缝隙里
奇迹般光彩熠熠
这一天，满街都是纪念病痛的眼神
却没有一个人，关注
与生俱来的性
要知道，如果没有燃烧
没有天崩地裂和伤口
就不可能有，火炉和爱情
2014.12.01
●眼里的星辰（或黑暗的灵歌）
一大早，就掉进了满是星辰的陷阱
那幽蓝的夜空
镶嵌着闪烁的策兰，幸存的布罗
恒久的奥登
惊呆我们的，不仅是柔弱的宙斯
他在清晨
捧起一只失明的猫头鹰
命运，这个古怪的老头
偏偏给深邃无边的黑夜
点缀那么多星星点点的水晶
因为这样
我们才会苦苦寻找悠远的福音
光线并不是拯救的
唯一通道
雷·查尔斯在一生惊人的黑幕中
带领史提夫·旺达，和我们
闯荡声音的星空
世界有一串好听的钥匙
Blues、Gospel、Jazz、Soul
当然，能让我们醒来的
不止这些，还有太阳风暴中
自由金属的碰撞
黑暗无穷的奖项里，星辰的提名
2014.11.25
*雷·查尔斯，7岁失明，美国灵魂音乐家、钢琴演奏家，他开创了节奏布鲁斯音乐。
史提夫·旺达，盲人，美国黑人歌手，作曲家，音乐制作人，是一位唱乐皆精的全能艺人。
南加利福尼亚，有人发现一只失明的猫头鹰“宙斯”，眼睛里有美得让人惊奇的星辰。
●片段
午夜，有没有
一个更好的光源。她是那么迫切
需要安静
或在站台里注入
月光的乳汁
火车的声音总那么遥远
它正穿过
一座城市的影院
每天，我开着车
检查满是雀斑的生活，检查
空气中，对现实不满的
颗粒。尤其是
一环路上
那么多货车绑架着
撕裂的房间，逃散的感情
2014.11.11
●晚餐的话题
如果我们不吃不喝，一个礼拜
能数到多少颗星星？
这一天傍晚，在城市边缘
寂寞的广场。多少人
在吞咽中，想起了空旷的原野
和饥荒的统计学？
母亲们的晚餐，已经
从野菜走到了温饱的黄昏
现在，注定退化成
更能消化历史的稀饭和豆汁。
年轻餐桌的营养正在下降
珍馐美味争先恐后
却找不到，几片诗意的嫩芽
或许，一位莽撞的少年
在果汁的盛宴中，错误地
唤醒了烈酒
不得不让他，踏上摇滚的列车
一群欲言又止的闺蜜，躲进了
物质的内核，她们
用俳句般的青春
换回了披萨的婚姻
晚餐，无须赞美
守不住粮食的底线
哪怕品尝了繁星和露水
我们最终只能获得
饥肠辘辘的一生
2014.11.23
●雨（致青莲，或蒋雪峰的中年）
雨，总是从中午开始袭击记忆
天气预报，已经与温和
断绝了往来。万卷诗书早已出走
直到中年，直到
少不入川的惶恐入侵蜀地
他都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的事物太多，就像
运载细节的枝叶
早就率领脚下的石头，访问了
水和鱼翱翔的透明。还有
那些爱过的经典，将台词
留给了事物的背面。
可是，总有一双翅膀选择了凝固
终生，都在雨中的榕树下
反复守候生育的轮回。
这样的场景容易让人想起
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一个爱着大海深处的男人
游弋于记忆，他从未羡慕头顶的晴空。
现实生活隐藏了眷恋
在人生的五楼，青莲灵感的闪光
回到婴儿的呼吸
一个词语就是一方塌陷的苍穹
在那里，中年的谜语
正在接近无限
2014.11.19
●中年的天空
我在等待一朵云的出现
尤其是，在大盆地
一月才有一次笑容的下午，在
很多人的中年
这种灿烂容易让人想起，那些少年时光
大山深处
每一片苍穹，都像
巨大伤口里涌现的蔚蓝
时针从15点，开始发酵
这熟悉的，上瘾的气味，中年啊
就是这样，麻醉和清醒
各占一席，但我开始注意到
渐渐聚集的尘埃
和明天必然的愁云密布
昨天，一辆感情受挫的马车
绷断了神经，而坏消息
总是接踵而来
一群壮年的细胞，厌倦了创业
厌倦了自己的身体
天空下，一切事物
都在遵循自然的法则，哪怕
强大的青春，孱弱的暮年
越来越小，若有若无的灰烬
都会成为无效的记忆
在这些所有中
只依稀记得天空对我们说过
她最怀念的地方，莫过于
她曾居住过的
仰望智慧和良知时，偶尔
闪烁星光的瞳孔
2014.11.11
●一只候鸟邀请我去远方
对不起，亲爱的
我不知道你的梦在什么地方
数数我的朋友
吉林、宁夏、福建、广东，或许
还有更远的信号
但是，你邀请的终点在通讯录以外
热情可能被延误，因为
中年的我
还没有申请好借口和机翼
不能到达也无所谓，反正
遗憾，是这一生为数最多的目的地
我可以对鸟儿说
谢谢你为我完成每一个夙愿
季节在翅膀下飞行
她变幻着斑斓的色彩，是的
那就是你寻找的祖国
一只真诚的候鸟，邀请我
去美妙声音的远方
在哪里，噪音和乐音
已签定了理智的条约，伟大的音乐
由此诞生。
但是，亲爱的，对不起
我没有足够的信念到达那里
并且担心在他们面前，习惯性地
失去自己的声音
2014.11.05
●暮秋
偶尔一次，天这么蓝
站在屋顶，都能看到皑皑的雪山
一个人在日记里写道：
“今天天气晴好，变天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我却触摸到了
时间的潜规则，他一声不吭
只给我一个冷酷的方向
而事实是
绿色和雨水在通往少年的路上
被枯叶挡在了寒露这一天
空气越来越紧张，任何一种都是这样
尘霾的心情时好时坏
但却毫无商量的余地，由北向南。
我们没有盼来遍地的金黄
远处的大海
同样没有出现，印着鸢尾花的船帆
只有窗外阔叶的大树
坚持每天，给我寄来一封信件
今天，她写下了不凡的经历：
“我一生都在这个失常的地方
错误地成长，但是
我的每一片脉络，都承担着善良和理性
此时，数以万计刚成熟的种子
响起了哔哔啵啵的掌声，他们绝大多数
会被专横的温度，剥夺生存的权利
或被盛上随波逐流的餐桌
但我坚信，总有一粒会是这样——
他揣着自己的信念
披星戴月，露宿餐风，最终抵达
那片能够赞美生命的大地”
2014.11.03
●火花（或致廖伟棠）
许多人都认为，在庆典上
绚烂的祝福
是火花。是光亮里最幸福的部分。
火花的确光顾过我们的思维
但那是地球另一边的轰轰烈烈。
今天，火花被注入了雨水
我喜爱的大写字母，还有连筋共骨的兄弟
被烟雾，呛红了眼睛
哪怕用@的方式呼唤了整天，仅传来
几声微弱的信息。
世界，用她们的封面接待了你们
亲爱的，有没有一张完整的地图
都没有关系
最重要的是：
十万朵花蕊，正在火花中绽放
每一条道路上
都有人向你们脱帽、致敬
2014.09.29
●月亮
今晚，真的不能
在这个光洁的题目面前，加上多余的
赘词。她刚刚沐浴归来
浑圆、丰润，稍不留意
便裸出了光洁和乳汁
像一个从不妥协的配角
像我们另一个，高悬的故乡
2014.09.08中秋
●鸣蝉
这次我真的相信了
蝉的对话
一大早
它们就在榕树上，制造出
巨大的回响
一只蝉唱着：人们有许多哀伤
另一只回答：据说这世间被喧嚣污染得
像个狂躁的噩梦。
一只刚从泥土沐浴而出的蝉
还来不及歌唱
它耗尽了十三年的地下时光
都没找到
一副品行高洁的翅膀
2014.08.15
●缺席
一个晴朗的上午，白云
缺席了天空的会议
漫无边际的蓝，在大海的眼里
肆意狂奔。
这让我想起
疾病导致童年的我
缺席了朗诵、歌唱，宏伟的课程
体温偏低，脉搏微弱
一直伴随我至中年的人生。
回到生活的细节，我发现
酷热的川东北，没有一滴雨参加
河流的聚会
干旱正在撕碎，整个秋天的喜悦。
从东北，到雨林，无论灾区
还是湿地
每一种食物，都在接受
良心的考勤。
凌晨，一个面部模糊不清的影子
吐露了他多年的隐疾——
他私吞了光芒的力量，偷窃了
大自然的绿色支票
并且，一生都在缺席道德的庭审
2014.08.07立秋
●昭通的回声（或致雷平阳）
一年之后，塌陷的地方
肯定会长出荒草和记忆。真的
人类的悲伤
仅仅停留于石头和泥土
短暂的分离
一块巨石，早就作出了准确的定位
它砸向
命中的村庄，那里毫无防备
抵抗的力量
几乎为零。而孱弱的回声
却已远渡重洋
本来属于地球的糖果——
这些无聊石头，却和腐朽
消磨在了一起。
现在，我们是否该关注
草芥的未来，能够抵御烈度的等级？
每个人都在徒步
只是，他们有着各自的终点
有人在土地里，找到生命中绝望的表情
有人找到了一堆面具
它的形状和口碑，像极了
落井下石的余震
2014.08.05
●一个厌恶的节日
他们从千山万水赶来，讨论
一个伪命题，或者说
以节日的名义，谈论一些高尚的废话
虚妄的课题济济一堂。在屏幕与话筒间
假如还有空隙，肯定会在
交头接耳中，塞满纸屑和赝品
有两点智慧的星光，在座椅间
闪烁了一下，它们从
披星戴月的路上，抖落了几滴露水
褪下事物光芒的外表
或止步于虚荣，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他们一直在游泳池，做着大海的春梦
哦，整整一个夏天，自慰
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到达巅峰的途径很多，比如阅读、攀登
把世界介绍给宇宙，或翻译成
我们不认识的，美妙词语
2014.07.18
●石头梦
一块石头
一堆奔逃的石头
漫天遍野的石头
从位置最高的云朵，急射而下
梦中，所有人在广袤的平原
躲避这场无礼的冲撞
桥梁、涵洞
甚至巨石与泥土仇恨的缝隙
都是绝望中
欣喜的归宿
到处都是遗失的眼神
梦中的他们，之于恐惧
丢弃了道路，和如此钟爱的信仰
他们被天灾的弹丸捆绑着
从每一个非凡的死亡，撤退到银河
最奇怪的是
为什么梦的结局，只剩我一个人？
从此，我该怎样去面对
孤独、疾病、民主？
怎样去排遣
浩浩荡荡的自由？
2014.07.15
●大雨
她全然不顾我们的性命，这些
冰凉的袭击，突然清场
宛若千年的仇敌
她或许不知道
我们身上，百分之七十
都是她的曾经。
她撒下专横的天网，公然
撕毁晴朗的预告，凌晨六点
扫射沉痛的天空
洪水翻越道德的底线，内涝涌出憋屈的丑恶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无法挽回的
城市的罪过。
在大雨中，我们没有准备好抗争的力量
甚至没有选择好
随波逐流的路径，哪里有慌乱
哪里就会堆积起，人类愚蠢的堵塞。
有时，我在滂沱的天地间猜测
是否会有
一座精神失常的桥，经不起波涛的诱惑
踏上了通往大海的旅行？
一个渴望飞翔的人，在到达天空的途中
突然掉头，扑向了大地。
2014.07.10
●失眠夜
在梦中，我常常梦到
一群失眠者
翻箱倒柜，寻找他们被包围的声音
整整六年，无法入睡
他们的声音，被碾碎、消失
和大地的精神一起分裂。
在梦中，我常常扮演
一个丢失品格的邮差
将一封封装满泪水的信件
投入深渊或污井
然后收集乌托的乐曲
给失眠的人们，让他们
在旋律中，梦游出感恩的步履。
在今夜，我必须做一个失眠者
翻开最重要的乐章
将那些失踪、碎裂的声音
悉数找回，为它们缝好久恸的沉疴
并且在整个夜晚
守护着挣脱枷锁的星辰
目送他们远行
去夺回，本属于他们的伟大的自由。
2014.07.08
●寻找
一天傍晚，我在杂草丛生的废园
寻找一些健康的词语
比如荠菜、薇菜、马齿苋
它们渺小、脆弱的身体
显示出
生命的蓬勃、健康的基因
很多时候，一群农夫
锄草、施肥，从地中拾起
被遗忘的种子
他们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古往今来
田地间最兴奋的结局
其实，我最想说的是
那些顽固不化，钟爱着语言内核的人
他们一生的事业
就是在政治的暴力中，寻找
几个执着而自由的动词
在漫漫的幸福里，保护着他们
为数不多的、最爱的名字
2014.07.02
●窗外
当我认真读书的时候
我不知道
外面发生了什么，那些
轰轰烈烈动人的事件，鸡鸣狗盗的
拆除和离别
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隔壁的学者更加专注，他在研究
一个古老国度的学问
设置一个又一个，精神的圈套
把梦想，贴上坚固的
金色的墙壁。
偶尔，我们会听到
远处嘹亮的朗诵
他们一生都在争取
一条属于自己的长街
如果不闻窗外，就是最糟糕的时候
哪怕有一万人、十万人
将灯火高高举起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在干着
多么奇怪的事情。
现在，我已无书可读
并且，开始关注别人的命运
在人类短暂的一生中
仍需几个重要的词语
爱、呼吸、抉择，和我们
与生俱来的声音。
2014.07.01
●信仰
二环路以外，是被城市和乡村
抛弃的地段
我在那里开车，把车窗
划开一个缺口
将天空染成，她童年的模样
然后，我接到一个省会的电话
陌生的声音询问我
是否拥有信仰？或者
在哪里，做着虔诚的修行？
我的回答是：
没有，从来不曾有任何信仰
信任我
而且，我一直在清洗
一截并不清白的思想。
最后，他问我
此生对什么还心存侥幸？
我告诉他：
熄灭的灯，哪怕一瞬
我想让它
再亮一次
2014.06.27
●愚蠢的国王
他根本不知道星球的形状
他甚至分不清，动物智商的高低
花草的脆弱和栅栏的冰冷
他常常做一些怪梦
将过去颠倒的图像，一一摆正
在迷宫的死胡同里，再迷失一次
他统治着庞大的精神帝国
因此在里面获得了，经久不息粗糙的掌声
鼓掌的手阡陌纵横
昨天，远方的朋友胡奥·菲格雷
非常高兴地干了一件傻事
而国王却开始走向睿智，他的决策正好与之相反
2014.05.21
注：胡奥·菲格雷，1979年被选为巴西总统之后，马上表现出权力政治的风格，他高兴地宣布：“我要把这个国家向民主开放，我将把任何反对它的人投入监狱，把他们砸碎。”
●疑问
没有一个夏天，装得如此冷酷
它领导着十数个省会
将温度计的水银，打压至历史最低
如今夏至已过，中午的凉风，仍然
坚定不移地闯入每一个家庭
据说，昨夜的成都平原
被倾盆大雨和狂暴包围
极端，已成为我们反复无常的
坏脾气。
迹象。征兆。反常。
这叛逆的大自然，这诡异的环境
莫非你们要改写天空？
莫非你们要让我们，走入万劫不复的幸福？
2014.06.23
●谢幕
我看过一部悲剧
主人公向我们诠释着伟大的爱情
剧终，幕布缓缓闭合时
我一生的细胞
都在剧烈地悲恸
他们谢幕的方式，在对生命致以
最高的敬礼。
我看过一棵大树的衰落
它身下的大地，尽是逃散的风声
它体内的肉虫和贪婪
不停念叨着恶魔的台词。
我经历了一次临终告别
朋友将登上永无返程的航班
他神志不清地送我到
友谊的门口
我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但我知道他的谢幕词：
我已将故乡和理智托付给你
请为我珍藏好
人类爱的记忆。
2014.06.20
●广场
他曾经像一个婴儿
有着阳光般的肌肤
春天绒毛般的青草
他曾经呼吸过，来去自由的
清风，盛开着
灿烂的花朵和笑容
他宽阔的胸膛上面，曾经奔跑着
天真的孩子和踌躇满志的少年。
但这已是过去，很久之前的过去
现在，他衰老的体内
躺着阴森而冷酷的甲虫
冰一样的金属，闪着诡异的光
曾经的辙印，像一道道古老的伤痕
广场，俨然已成一位
堕落的老人
多年以后，他是否会想起
自己曾经年少，却不轻狂，曾经热血沸腾
却不惧流言，为了一个人类的约定
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2014.06.19
●失去的孩子
至今都还惦念着他。民民
如果他还在人世
或许已经结婚，并且有一群纯洁而自由的孩子
但这只是也许。民民
他曾在子宫里，憧憬过未来灿烂的生活
大地上到处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但这只是也许。民民
我们无法阻止残酷的现实和祖辈的暴力
我们无法挽救母体猛烈而意外的收缩
我们痛失了爱，和恨。民民
失去他比失去知识和美，更让人痛心
时至今日。我们仍无法面对，二十多年的失魂落魄
2014.06.04
●出席
这是一场必然的意外，每个人
都在出席生命的会场
他们的大会寂静，像一次虔诚的祈祷
而我的同学们
喧闹、嬉戏、旁若无人。
许多年前
我常常出席，全票通过的灼热
那些统一的步伐和手掌
被标尺和颜色命名
现在，理性已经将我冷却，置身
掌纹和座椅以外
并且，不会再跃于纸上
扮演喜悦的小丑的人生，不再
用红笔，违心地打√
只会在除夕
和亲人
出席越来越少的爱情
2014.06.10
●今天
今天，人性的光芒纷纷败下阵来
今年，四分之一个世纪，没有答案
今后，把自己活成一种憎恶，或生命的早退
今番，我辜负了那些伟大的诗篇，下次，定还你一句干净的言辞
今生，被爱洗劫，并且，专注于江南
今昔，没有一刻值得失声痛哭，没有一天值得永世怀念
2014.05.20
●匆忙谣
一年里，我看见了
时隐时现的：光
时浊时清的：水
时有时无的：爱
时多时少的：氧
时断时续的：痛
时起时落的：功
时大时小的：过
时聚时散的：人
不能否认，匆忙中失去了
太多的蔚蓝
甚至失去了对大自然正确的认识
但是，哪怕再是借口缠身
我们也应感谢
水、空气、必须经历的不幸！
2014.1.14
●新年谣（或400里）
三个小时就结束了
一条路的一生
川北的天空历经半月的蒙蔽
重新回到
一丝忧伤的清高。
收音机断断续续
走漏腊梅的风声
瞳孔里冻伤的影像
被迅速擦除。
新年，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旅程
无法给出幸福的答案
他将沿途收回两行
曾经来过的辙印
2014.1.14
●新年谣（给小兮若）
我听见一声惊喜的哭泣
轻巧地跨过
新年的栅栏。
“哦，你是爸爸的小小情人儿！”
灰霾这团
狐狸的尾巴，挡不住
携着天使的星辰。成都
请打开天窗
拥抱诗意的小女儿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
准备好了吗？这一生
你要迎接
盛大的词语
璀璨的旋律
还要忍受，粮食的毒害
尘埃中的光芒
2014.1.3
注：此诗献给诗人好友胡马亲爱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