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油

上世纪90年代，一些单位逢年过节会给职工发放一些福利，比如说分鱼分肉分油，分香菇木耳之类。虽然看上去这些只是一些小恩小惠，但对于居家过日子来说，这些福利还是能够解决职工的一些燃眉之急的，它体现出单位的优越性，增强了职工主人翁的自豪感。

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临近春节，单位已经放假，今年照例给每个职工分发10斤菜油。为了方便，单位给每个职工发了油票，大家凭票在规定的时间内到城里的“十里香”油坊领油就是。

单位里有个青年叫王二毛，平时游手好闲，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他每个月的工资入不敷出，寅吃卯粮，欠了一屁股的赌债。摩挲着兜里的油票，王二毛打起了歪主意。

王二毛注意到那张油票是油印的，只是刻了一个办公室的公章，就有了一点神圣和权威的味道。王二毛对着那油票研究了半天，觉得还是有机可乘的。比如说这油印的票据就很容易伪造，至于说公章也好办，这难不倒他，找人拿萝卜刻一个便是 。

说干就干，王二毛很快准备好了伪造的油票。当他第一次揣了油票出现在十里乡油坊的时候，年轻人的心里有些紧张，尽管心里怦怦跳得厉害，可表面上他还是故作镇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开油坊的柯老板60出头的年纪，他在城里从事这门生意已经有许多年了，在小城“十里香”油坊小有名气。这一次与单位做成这一大笔生意，柯老板是颇感满意的。只是这两天赶到油坊里来领油的职工特别多，老商人忙得不可开交。

王二毛跟在其他两名职工的身后，很快便拿出了那张事先准备好的油票，不露声色地给柯老板递过去。

前来打油的职工太多，后面还排着队呢。对于王二毛递过来的油票，柯老板拿眼睛一瞟，便毫不迟疑地将油票收入了抽屉里，开始专心致志地往两只塑料壶里打油。

王二毛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将两壶油提到菜场，很快便以廉价脱手卖掉了。逐利是人的本性，一时之间，那些小贩纷纷围住王二毛，有的索性提前交付了定金，希望从他那儿能买到更多的廉价油。那两天二毛非常得意，买了上一二十只油壶，发动家里人一齐上阵，往返于油坊与菜厂之间，一本万利的无本生意让他尝足了甜头。

如果王二毛这时候见好就收，收手不干，那他就已赚到，柯老板就要做一回冤大头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可是贪欲早已迷住了王二毛的双眼，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一天天色已晚，王二毛在柯老板的油坊里等了半天，赶巧柯老板坊中菜油已售罄，欲提前打烊，并川十八卦告知几位尚未打到油的顾客第二天再来。其他的顾客看到这种情况，只得纷纷离去，可是王二毛却不愿离开，他执意要打了油才回家。

遇上这样不讲道理的人，柯老板有些不悦，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王二毛之所以固执己见，是因为他已收了人家的定金，如果今天打不到油，他是要赔付违约金的。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柯老板的在银行工作的女儿晓珏下班回来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晓珏也向王二毛说了一番客气话，希望他能理解合作，改日再来打油。然而利欲熏心的王二毛哪里听得进去？摆出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离开的架势。

王二毛的态度引起了晓珏的疑心，职业的敏感让她意识到什么，她拿过王二毛手里的油票一看，暗吃一惊，很快看出了端倪，发现了油票上面的疑点。女人脸上堆上笑，冲坐在一张板凳上正拿一只手支着下巴颏儿的王二毛说，“要不师傅在这儿先等等，容我同我父亲商量商量，能否帮你想想法子！”

听女人这么一说，王二毛心中暗暗得意，不再搭言，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晓珏将父亲拉到里屋，小声说：“爸，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再仔细瞧瞧，这人的油票有问题，难道你没看出来么？”

柯老板拿过油票定睛一看，可不是么，那油票上的字体与自己发出去的油票略有差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且来人油票上的印章模糊不清。柯老板从事这门生意几十年，还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想到自己可能面临的损失，他不寒而栗，义愤填膺。

柯老板有些激动，欲马上冲出去与王二毛算账。晓珏一下制止了父亲，一边从容不迫地拿起手机，拨通了辖区派出所的电话。

十分钟以后，正在油坊里盼着打油的王二毛发觉气氛有些不对，正欲拔腿离开，柯老板伸出钳子般的大手，一把薅住了他的衣袖，老男人气咻咻地说，“你这个骗子，可不能走呀，你到底印了多少张假油票，咱们今天可要说道说道！”

王二毛一听，知道今天的事情露馅了，一下面如死灰。他刚挣脱柯老板的拉拽，两名民警已经出现在油坊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