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它不是怪兽

        谨以此文致2020年艰难困顿的自己；打气2021年，大家都有奋发向上不“疫”样的牛年！

    传说中的“年”，是一只怪兽；而我认识“年”，是从记事起的小时候。

    在连云港工作的、年轻帅气的舅舅每年都回来过年。我和妹妹去村路口迎接，不出所望的能吃上舅舅带回来的糖果、带回他送的新袜子。其实大约在这之前的许多天，人小鬼大的我就会留意舅舅和母亲的来信，询问母亲舅舅回来的时间，心里一天天期待着，半夜都能笑醒，单纯又快乐。

    年前一个星期左右，待母亲给外公外婆送完年礼（通常鱼、肉、酒和糖四样），全家上上下下大扫尘完，再给我和妹妹布置上一身或半身新衣裳。父亲早就带话给母亲了，细伢儿（小孩子的意思）在家，厨房里要喷香喷香的，于是母亲总要提前煮鱼冻、煨排骨红烧肉、煎荷花（藕）饼、炸肉圆……年，越来越近了。

    舅舅会常来串门，跟母亲分享他在外地的工作和生活，这期间最开心的——我的父亲从东凌港（当地的海水养殖场）也回来了。风尘仆仆的他，满身的海水味，有时候留着大半脸的胡须，可能是船一进港口就上了岸，匆匆颠簸大半天的路程，太匆忙了。父亲见到我们，总会一把抱起，尤记得他的胡须扎得我们小脸生生疼。紧接着父亲毫不耽搁、小心翼翼地交给母亲一个包装好的小袋子，那里面是他辛苦一年全部的收入，如此年复一年，父亲一直顾着家，这个温暖的港湾，家人孩子，应该就是他的动力所在吧。

    长大才知道，其时中年的父亲十分不易。母亲在农村没有太多收入，疼我的奶奶当时还健在（她是爷爷的长房，无儿无女），我出生时已经75岁，抱着我带大我，胜似亲生。父亲一个人除了要养活全家五口人，供我们姐妹俩上学，修缮建设房子，日常的往来支出，生活的艰难可见一斑。至今我都不知道母亲是怎样经营的，日子过得拮据但体面，不管怎样，父亲回来了，快乐的年就来了。

    父亲会去市场买炮竹（过年必备），瓜子糖果饼干（我和妹妹的最爱），还有母亲另交待添置的锅碗勺盆、油盐酱醋、过年请年酒（亲朋好友）宴席上陪衬的的小菜……就这样一两天，大年三十，终于除夕夜来到了。

    早早吃好丰盛的团年饭就开始守岁了。泡好茶，端上爪子糖果，一家人围着煤球炉子烤火，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等着外面的敲门声。平时处得特别近的左邻右舍会串门聊天，大都是归纳总结一年的收成收入之类的，如果一年里邻居亲友间受过恩惠关照的，一定会在除夕这一天来作一个感谢之举，有糖烟酒、海鲜干货物质上的礼送，也有精神上的互相鼓励祝福，当然舅舅叔叔都会来，亲情加友情的年进行着，祥和又其乐融融的。

    父亲母亲给的压岁红包早就藏在我们姐妹的枕头下面。从傍晚到半夜，家家户户燃放炮竹，一声又一声响彻天空，凌点钟声那一刻特别持续好一阵子，我和妹妹只等着第二天父亲开门放鞭炮，我们好起床拆红包。

    正月初一，一大早。父亲燃放一串长长的鞭炮，给奶奶父亲母亲问候拜完年，就开始丰盛团团圆圆的早餐，包心馒头、年糕糖果、蒸饭炒米、汤圆鱼冻、冷盘小菜都是我们的最爱。上午不能外出，淘米水垃圾都不能倒，早早吃完中饭，母亲就催着我们姐妹俩去相隔1000米左右的外婆家拜年，外公外婆早就准备好糖果瓜子迎接一群小孩子们到来，外公（一位航海老船长）一边在厨房准备着他拿手的海鲜美味———马鲛鱼圆、虾圆……一边发出正式邀请：“明天要早点来啊”！“晓得了，外公！”

    正月初二，母亲回娘家，我们到外婆家；初三、初四、热闹的“年”还在继续着……

    如此吉祥如意的年，如此欢乐时光的年——年，它不是怪兽，它是承上启下的一种精神和力量。如今，亲人奶奶、外公外婆已在天堂。人在，一切都在，人不在，传承还在；美好的记忆还在，延续的亲情也还在，故乡的“年”的温暖，故乡的良俗公序、游子的家国情怀，一直在心中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