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克腊的“畸恋”--《长恨歌》领读（十二）

各位亲爱的书友好：
《长恨歌》共读时间：6月1日-6月15日
今天我们的共读目标是王安忆《长恨歌》的第三部第三章。

今日共读：
老克腊是一个沉溺在过去时代的怀旧之人。当他第一次见到王琦瑶，他似乎见到了上个世纪的“遗物”，当他慢慢走近王琦瑶，他与她之间产生了一种感动。

长脚家里没钱，装有钱，说自己是豪门之子，都是假的。长脚是一个生活在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的社会缝隙中的人，是现代都市文明孽生的寄生物。

10 老克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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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老克腊”指的是某一类风流人物，尤以五十和六十年代盛行。在那全新的社会风貌中，他们保持着上海的旧时尚，以固守为激进。这种人，到八十年代，几乎绝迹，有那么三个五个的，也都上了年纪，面目有些蜕变，人们也渐渐把这个名字给忘了似的。但很奇怪的，到了八十年代中叶，于无声处的，又悄悄地生长起一代年轻的老克腊，他们要比旧时代的老克腊更甘于寂寞，面目上也比较随和，不作哗众取宠之势。

人们都在忙着置办音响的时候，那个在听老唱片的；人们时兴“尼康”、“美能达”电脑调焦照相机的时候，那个在摆弄“罗莱克斯”一二○的；手上戴机械表，喝小壶煮咖啡，用剃须膏刮脸，玩老式幻灯机，穿船形牛皮鞋的，千真万确，就是八十年代的“老克腊”。王琦瑶认识的便是其中一个，今年二十六岁。

老克腊第一次见到王琦瑶，是在他朋友的一个派对上。那天，屋角里坐着一个女人，白皙的皮肤，略施淡妆，穿一件丝麻的藕荷色套裙。她抱着胳膊，身体略向前倾，看着电视屏幕。这就是一九八五年的王琦瑶。

老克腊似乎见到了上个世纪的“遗物”，恍惚见他看见了三十多前的那个影。他开始和王琦瑶接触，渐渐相熟起来，后来王琦瑶邀请老克腊到她家吃饭，他们走得更近了。

老克腊开始对王琦瑶这个“旧物”爱不释手，当他慢慢走近王琦瑶，他与她之间产生了一种感动。老克腊对王琦瑶说你是没有年纪的，年龄是无所谓的。
王琦瑶埋在心底的多年旧梦又一次被召唤醒。

那天，老克腊请王琦瑶吃饭，饭罢俩人都有点意兴阑珊，老克腊将双手插在裤兜里的臂弯朝王琦瑶张了张，王琦瑶伸手挽住了。茂名路这条林阴道，有着用不尽的罗曼蒂克。你以为那树阴是遮凉的？不对，那是制造梦境的，将人罩在影里，蒙上一层世外的光芒。

11 长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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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脚身高一米九○，脸是那类瘦长脸型，中间稍有些凹，牙齿则有些地包天，戴一副眼镜。身体看上去几乎是干瘦，实际上却很结实，肌肉称得上是发达。

长脚中学毕业后分在一家燃料化工厂做操作工，进厂第二年得了肝炎，回家休息，再没去上班。长假病里，他每天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出去闲逛，渐渐地也开始做起炒汇的行当，也曾经有朋友介绍他陪几个海外华人游玩、采购，做一些跑题的事，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混社会的人。

张永红和长脚维持了较长时间的朋友关系，一是因为长脚舍得在她身上花钱，二是因为还没有出现替代长脚的人。长脚总是用上乘的吃喝穿戴款待张永红和他身边的朋友，他对张永红吹嘘他的天方夜谭的家世，张永红深信不疑，王琦瑶却是心里存疑。

实际上，长脚出生于一个外乡人的贫民家庭，在郊区的一片自家搭建的房屋里长大，现住在上海西南角的一个偏僻的住宅区里，房子是水泥匣子一样的工房，两家共一个单元。在家里，他依然过着贫困的生活，身上一年到头是一条牛仔裤，又脏又破，旅游鞋也是又脏又破。

当他每天十一点半到市中心闲逛的时候，长脚又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对身边的朋友永远都那么好，花钱永远那么大方，他天性友善，又难得经验女性的温存，花钱花到后来，竟花出了真情。这一段日子里，他把对人对事的一腔热诚全放在张永红身上，把朋友淡了，把生意也淡了。

他去王琦瑶那里能获得心灵的某种平静，这平静是要他不必忙着朝前赶，有点定心丸的意思。王琦瑶是他和老克腊的先导和老师，有了她的引领，那一切虚幻如梦的情境，都会变得切肤可感。这就是王琦瑶的魅力。

这几日里，热闹的饭桌上再见不着他的身影，听不见他争抢埋单的声音。谁能知道其实他就在这城市的东北角的一个冷僻的小公园里。他一个人在考虑他和张永红的将来，这是一个陌生的思想。

长脚再次出场，是以更为抖擞的面貌，他神清气朗，满面笑容。他觉得自己已离开了很久的时间，而这里的人和事竟然依旧，似乎是在等着他归队，真叫人备感温馨。为了回到这好日子里来，长脚终于做了一回诈骗犯。

如不是走投无路，他是决不会走这条黑暗的道路。长脚的好天性里还有一条是纯洁，现在，这纯洁被玷污了，他心里隐隐作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