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梦

梦

远处的天空泛着海水般的蓝色，风从耳边絮絮而过，低吟着初春的味道。我乘坐的敞篷汽车悠然行驶在四车道的宽敞马路上。

忽然，一辆两匹高大枣红马拉的马车飞驰进我的眼角余光里。几乎同时，一匹惊马四蹄翻飞竟似踏空而来。顿时，两匹枣红马受惊狂奔了起来。

敞篷车司机见势不妙，加大了油门想逃离这种失控的局面。而此时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车身左侧路面不可察觉的渐变成了连绵的丘陵！

丘陵之上，哀鸿遍野。一只只史前巨鸟就像在狂风中迅速凋零的花，无力地掀动覆满靛青羽毛的翅膀，抬起曾经优雅有力的脖颈，睁着圆而清亮的眼睛绝望地环顾四周。

远方，天空中洇着大片血红色的晚霞，似乎等着和那些奄奄一息的生物一起归于寂灭。

前方的道路戛然阻断，惊马和马车已跑的不知去向，所有汽车变成了茫然无措的甲虫，陷在沟壑之中。

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像一支强效的麻醉剂，使灾难的现场陷入了巨大的沉默当中。走出汽车的人们默默地聚拢在一起，在彼此的沉默中徒然寻找着安慰。

这时，一个有着金属质感的冰冷声音从空中传来：“地球人，你们的世界被接管了，请不要惊慌，你们只需按要求为我们工作，我们会为你们提供一切生活所需。”听到声音的人们像惊蛰时节的虫子，渐渐骚动了起来，各种声音，各色表情，各样欲望在人群中弥漫升腾……

岁月，如白驹过隙，即便被奴役的日子，也是一晃而过。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位置。有的成了外星人得力的帮手；有的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逃亡；有的在威压之下不断反抗着；而多数人则在倾塌的人类世界里卑微地撑起自己的日子——我就是其中一个。

人类的文明在外星人眼里蝼蚁不如。低贱的人类在被毁灭的世界里只是外星人的试验品，循环往复地做着最原始的工作：耕种，生火，制作陶器，建造房屋……

毁灭后的废墟中，工作成了生活的常态。家庭、友情、娱乐和爱成了回忆中的奢侈品，仿佛隐身了一般。

一天，午饭之后，大家散乱地坐在一起，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子站了起来，扬起头向虚空中的外星人说道：“我觉得你们给我们提供的肉有问题，那根本不是真正的肉，只是化学合成的材料。”我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只觉得虚空里有几道冰冷的目光射向那女子。

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没有声音。但我分明感到了人群里澎湃的沉默力量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沉默，以它难以承受的力量催压着我紧张的神经。我紧紧抓住儿子的手。

没有声音。我陷入了短暂的睡梦。

梦中，我牵着儿子的手走向海边，走向自由，走向梦醒的一刻。

人间半日，梦中十年。醒来时，晨风拂面，阳光正好。我重新闭上眼睛，竟然有些分不清我到底是曾经在梦中陷落还是刚刚逃离至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