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菊（二）

2.

这个冬天格外冷。K的出租房没有空调，被褥也不大够，所以他除了深夜回去睡觉，其余时间都尽量躲在更暖和的地方——作为城市游牧者，他其实知道怎么让自己过得舒服。

所幸这个南方城市，最冷的天气也不过持续两周左右，只要不下雨，干冷着也不算很糟糕，更令人苦恼的倒是春天的梅雨季节呢。此处不赘。

K还有一个秘密武器，足以使自己夜里能温暖入眠。这就是与“绿菊”女士的微信对话。

菊是做外贸的，有时候为了配合欧美客户的时间，就选择午夜开始工作，这时候K正好回到出租房，快速洗个澡就往被窝里钻！两人的时间计算以分钟为精度，总能说上一会儿话的。

这可以说是少数的、K觉得人生快意的时刻吧。感觉夜里有了人陪，睡眠质量竟然变好了，但是不知道菊怎么样。他曾经委婉地提醒菊注意养生，不能老是熬夜，对方哈哈大笑：“等我老了再养不迟！”

是呀，年轻力壮时能打能熬，养生只限于使用面膜，这个，K也很理解，都是这么过来的。重要的是，“夜话”让双方都舒服，仿佛两人已认识多年，确实是半个老乡了。

菊还有个洋名叫安娜，据她说是为了工作方便，使客户容易记得她的名字。不过K从来不叫她安娜，就叫“菊”，显得更随意或更亲昵了。

每次，琐碎的对话都从“回来了”开始，有时说说工作的烦恼，有时说说新闻，有时说说好吃的馆子……没有目的，没有主题，更没有你侬我侬。不过，K竟然在聊天中渐渐有了恋爱的感觉！不知道菊是不是也是这样。

有一晚不知怎么又提到了菊花。对了，应该是K发现对方的头像换成了一枝绿菊的照片！K抑制不住的兴奋，话就多起来。

“又见到绿菊了啊，在哪里？”

“没，就是旧照片，刚翻出来的。”

“绿菊应该是很珍贵的品种了，你也很识货呀！”

“哈哈还行吧。”

“诶，你看过《连城诀》没有，里面提到绿菊的？”

“没有。那是什么故事？”

“啊没看过吗，可惜了……里面丁典和凌霜华就是因为绿菊而相识的。”

“？？？”

对方一脸问号。K就把《连城诀》里这段情事，尽量完整地复述了一遍。毕竟也是大学时代翻过的书了，记忆力还可以，复述得大致不差。

菊的反应却让K吃了一惊：“这个丁典，是不是个变态呀？”

“啊？怎么会？”

“他明明有绝世武功，却甘心在大牢里受虐，就为了每天偷看他对象窗台上的花？？正常人不会这样啊。别是个受虐狂吧？”

“这……”K一时语塞，只好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正常的话，不是应该越狱，并且救出自己的心上人吗？他完全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用？白白让两个好人受折磨，让坏人得逞，很好玩么？”

“……”K一时不知怎么接话了。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这个故事，光顾着字面上的浪漫了。“也许丁典这个人太正派了吧？他没想破坏凌家父女的关系吧？”

“那女子养在深闺还可以理解，但作为一个侠客，还被礼教束缚是不是有点矛盾？”

“……”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乱说的，你别介意。对了，变态的应该不是丁典，应该是作者才对。”

“作者？金庸？他变态？”

“就是啊！都是作者设计的，不是吗？故意要这对恋人陷入虐恋，制造悲剧，他才是罪魁祸首呢。”

“……”

这一晚的对话不知怎么结束的，但今天想起来，K觉得这段对话也让他进一步认识了菊：一个显然比他更有进取心的人。

一时间，K竟然有点不自信了。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孩，恐怕是他难以驾驭的～更重要的是，她还讲了这么一句：“喜欢一个人，就要想想能为TA做点什么啊，不能只是观望啊。”

话说回来，这个冬天还是温暖的，就因为这些深夜时分的“陪伴”。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竟没能见上一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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