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同居简友广场

水泥房

2020-11-28  本文已影响0人  Z卿

小秀和阿坤是大学同学,原本关系就不错,平时也总发着短信逗逗笑诉诉苦。

大四时有次阿坤请小秀吃饭,回来的路上并排走着,阿坤高出小秀整整一个头。阿坤侧头看了下小秀,下意识脱口而出说:“真得带你回去给我妈看下,你和我妈一样矮啊!”

小秀停了一下,又继续走,她没听明白,这句话的重点是在“带回家给我妈看”还是只是在“矮”?小秀想着没注意到前面有个水坑,阿坤赶紧拉住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拽了过来。小秀抬头看着阿坤的脸,他狡黠地笑着。小秀心里慌了下,挣脱着起来要抽回自己的手,阿坤却不放,紧紧抓着一起往前走。

于是小秀和阿坤在即将各奔东西的大四谈起了黄昏恋。

大学要结束时阿坤找到了很不错的实习单位,专业对口,能进去很不容易。只是单位在X城,要半年实习期,实习期间每个月就给八百伙食费。但阿坤还是执意要去并让小秀和他一起,说X城发展得好,机会更多些。

小秀对自己的专业并不喜欢,她是被调剂过来的,浑浑噩噩大学四年就过去了。毕业即失业,小秀看着后面是没有退路了,眼前也是一片迷茫,她常常寝食难安!阿坤说的“跟他走”,像一望无际的大海里飘来的一根稻草,于是小秀简单收拾下宿舍里的东西跟着阿坤去了X城。

学校里刚出来实在没什么钱,阿坤在一片只有一层的单身公寓中租了一间。其实算什么公寓,就是水泥板隔间,里面围了个两平米的卫生间,洗澡上厕所都在里面。厕所门出来就是灶台,整个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只在灶台顶墙角挖了个通风口,用水泥柱条一根根排着围起来。门是铁的,四四方方什么纹路都没有银灰色的整块铁板,稍微一动就有很大的响声。中间是过道,两边相对着都是这样的房间一直往里排下去,其实整个看起来更像是监狱。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要生活在一起了?小秀不知道,也不敢再想下去。

同居的生活并没有偶像剧里盲目的甜蜜,阿坤新进公司,被打发着什么都干,分进项目组后更是忙到脚不粘地,根本没时间理她。

不久小秀就也上班了,是一个电商平台的网络客服。从出租屋穿过一个小巷子再过两条街道就到公司了,实习期一周后就转正了。

阿坤挺说这工作大家都能做,没什么意义。小秀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专业她也不喜欢,这个活轻松,其实就是不见面跟单卖鞋子。鞋子码数,进货数,卖出数小秀像心里有算盘似的数字很快就出现,所以她服务时反应很快。有时搞活动回来她都能成本,人工,宣传费一通算,然后跟阿坤说老板赚翻了呀或者跟阿坤说活动看着挺大,量也走得多,其实白忙活,没什么利润。小秀觉有意思,而且能领到工资把房租生活费交了才最要紧呀。

阿坤大概真的喜欢自己的工作,上完班回到出租屋也废寝忘食地写文案。他一大段一大段敲,自言自语,又觉得不好,就又一大段一大段地删。反反复复,像疯子一样。有次小秀煮好了饭叫他吃,他不耐烦地说:“吃什么饭啊,思路都被你打断了!”

小秀觉得委屈,但她想到自己不就是大学模拟实操课时看着阿坤做提案的样子觉得无比帅的吗?像领导着千军万马驰骋沙场的将军,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于是小秀没有哭闹,甚至连质问的言语也没有,只是阿坤在工作,她就在出租屋里安静地自己做着事。

阿坤在专业上是聪明智慧的,但小秀从来不知道他在生活上竟然是个白痴。衣服穿反,扣子扣错这些都是小事,他居然梳完头发把梳子投到桌子的碗里。有次小秀刚要去上班,看到早早就去公司的阿坤又回来了,小秀着急地问出了什么事。阿坤淡淡地说路上有个人说他鞋穿错了。小秀低头看,阿坤一只脚穿了运动鞋一只脚拖着个拖鞋。小秀笑了起来,她竟然觉得这样的阿坤很可爱。

阿坤是公司有事一个电话随时就去了,连续加班,加多晚他也从没怨言的公司劳模。但回到出租屋阿坤就会变成没长骨头的一摊肉,在一个位置就一步都懒得挪。所以在一起住着煮饭是小秀,洗碗是小秀,洗衣服拖地还是小秀。

小秀觉得没什么,因为阿坤要帮忙做家务的话才是灾难,所有的事好像没打好的包装,她要一个个拆出来才能再重新包回去。

有次小秀公司有事要早去,阿坤说没事他来叠被子就行了。晚上回来时小秀看到床的正中间整齐地摆了两颗圆滚滚的布团子球。小秀想生气却不由地笑起来。

不过一个人不动是不行的,于是小秀常常会连推带打地让阿坤和自己一起上天台去晒衣服或床单。

天台是这个出租屋唯一美好的地方。天台非常大,阳光很好,视野也很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观音山。天台的四周都架了晒衣服的钢架,衣物都晒满时,风一吹花花绿绿地不停飘动,还飘散着各种洗剂的香味。小秀和阿坤常常晒着晒着就追逐打闹起来,像没心没肺的孩子。

小秀记得阿坤也不是一直不爱动,大学四年里班上篮球赛阿坤一直是主力队员。但来到这个出租屋后,小秀看着阿坤的篮球就一直只躺在角落里。不过也是,阿坤平时上班忙,偶尔有时间休息时这附近又没有篮球场,篮球馆很远还收费。

小秀想了想,有天就买回了一副羽毛球拍跟阿坤说:“打不了篮球要不打羽毛球吧,反正都是球。”阿坤被小秀的脑回路惊到了,不过还是笑笑答应了。于是两人有空就会在天台楼梯下来的水泥空地上打羽毛球。

小秀没有想到阿坤打羽毛球也很厉害,逆光发梳时像罩着一层光晕,真是好看。小秀没有阿坤高,技术也没阿坤好,阿坤总是把球前后左右分很开来打,故意逗小秀满场乱跑,阿坤觉得看着就很欢乐。

很快两人竟然在出租屋里过了快半年了,阿坤要准备转正了。阿坤的项目组长很看重阿坤,他说只要部门经理一点头留下的事就板上钉钉了。

周末组里聚餐,部门经理也来,经理要求组员都带家属相互认识下。组长特意叮嘱阿坤一定好好表现。小秀是最烦这种饭局的,但事关阿坤转正,于是没有犹豫就跟着去了。

阿坤对部门经理印象不是很好,他是空降的老总亲戚,能力马马虎虎,风流韵事倒是街知巷闻。阿坤叮嘱小秀坐自己旁边不要乱走也不要说话,一有机会就找个借口先回去了。

可部门经理却偏偏注意到安安静静的小秀,他说小姑娘挺可爱要敬她一杯酒。阿坤赶紧推脱说小秀不会喝,自己替她喝。

经理脸一沉说:“聚餐不会喝酒带过来做什么!”

小秀看情况不对赶紧赔笑脸,她端起酒说是自己不懂事儿,经理在这应该自己先敬的。

小秀端起酒刚要喝,经理阴阳怪气地说:“敬酒得过来啊,站那么远做什么。”

全场都安静下来了,谁也不敢出声。阿坤刚要起来说什么,被小秀重重地按在座位上。

小秀端着酒杯过去和经理碰了下杯就举起一饮而尽。刚要转身回座位,经理突然抓住小秀端着酒杯的手说:“兴致都被破坏了,小姑娘你喝杯啤酒就想过去了?”

小秀赶紧抽回手,经理接住酒杯往里面倒了点红酒,又倒点白酒,轻轻摇着递给小秀。

小秀盯着酒杯脸色很难看,她慢慢抬起手刚要去接,酒杯被人抢了去,一整杯酒直接从经理脸上泼下去。

“恶心的酒只有够恶心的人才配喝!”阿坤说完拉起小秀的手就走了。

小秀和阿坤第一次在出租房里吵了起来,而且吵得非常凶。小秀责怪阿坤太过冲动,好总是那么理想主义。大单位进去不容易,眼看转正就一步之遥,忍忍就好,非得撕破脸前功尽弃。

阿坤说那种人做部门经理,再好的公司也会作没的。自己护着小秀,小秀倒还生气,看来小秀就是想做那种以色侍人走捷径的人。

大吵以后阿坤和小秀好几天都不说话了。阿坤不是转不了正了,他直接失业了,而且似乎部门经理搞鬼了,阿坤投了业内岗位的简历都石沉大海了。

阿坤灰心丧气,最后连简历也不想投了,天天在电脑前打游戏,打到天昏地暗,有时连饭都没吃。

小秀也顾不上阿坤了,阿坤八百块伙食费没有了,两人光靠着小秀的两千三工资交房租水电,还要吃饭,每月都是紧着用,稍微有个聚会请客什么的就喝西北风了。

于是小秀不停地申请加班,申请上夜班,节假日三倍工资小秀更是不会缺席。双十一那天凌晨两点多了,阿坤醒来看到小秀在水池那刷牙,有光从通风口照进来,阿坤问小秀今天还要这么早就去上班?小秀回答说她是刚下班。阿坤望着瘦小的小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默默地躺下去到天亮都没睡着。

阿坤又继续投简历了,不是本专业的也投。他还去接小秀了,无论小秀多晚下班都去接。小秀甚至开始觉得加班也很不错,一路很安静,好像全世界只有她和阿坤两个人。

这天又是某个节日大促,阿坤看着小秀从公司出来时已经快两点了,小秀挽着阿坤慢慢地走,过了街道,转进巷子。巷子挺长的,没有路灯有点看不清。

突然前面响起急促吵杂的脚步声,阿坤看到十个左右全部穿黑衣服的人往这边来了。

“小秀快跑,往街上有人的地方跑!”阿坤看要来不及了,把小秀使劲往前推了一把,然后他就被迅速围住了。

小秀不知发生什么,就往前跑一段,回头看阿坤被围住了又返了回来,很快也上来几个人把她围住了。

“你蠢吗,回来做什么,赶紧走啊!”阿坤怒吼,但小秀站着不动。

“你们不许打他,钱包手机都在我这,给你们。”小秀把自己的包往地上扔,围着小秀的人都抢着去捡包。包里有小秀今天刚领的工资和她的手机。领头的看了看说“就这些?把银行卡和密码都交出来!”

小秀冷冷地说:“卡就在钱包里,密码也可以给你们,但里面确实没有钱,你们是不是算错了?住这带的是什么人你们不清楚?伤了我们,你们除了多做几年牢什么也得不到,怎么算都是亏啊。”

领头的想了想,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狠狠地说:“真他妈晦气!”,然后打了个手势,于是围着的人退下了。

小秀看着赶紧拽着阿坤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听到后面有人喊:“去死吧,死穷鬼!”

阿坤回头,一块板砖从他的额角擦了一下重重掉到地上,声音很大,阿坤感觉有热热的水流顺着眼睑流过脸颊滴了下来。

“血,阿坤你流血了,你怎么样?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小秀疯了一样拼命地喊,声音划破夜空回荡在巷子里。黑衣人听了赶紧慌张地都四下散开跑走了。

“小秀,别叫了,我没事没事。”阿坤两手抓着小秀的肩晃晃她,“是擦破皮了才流血,没砸到头。”阿坤说着还笑了起来。

小秀突然两腿发软,坐在了地上,阿坤蹲下去想扶她,小秀紧紧地抱着阿坤嚎啕大哭起来。

阿坤看了医生的确没事,小秀却发起高烧来。医生说是太劳累了,再加上惊吓,需要休息。回到出租屋小秀吃了药就昏睡过去。

小秀是闻着焦糊味醒来的,她想坐起来,额头敷着的毛巾滑了下来,小秀一看,不是毛巾,是擦桌子用的抹布,小秀好想翻白眼可是她没有力气。

阿坤看小秀起来赶紧端了碗过来,说小秀肯定饿了,他煮了粥快吃点。小秀条件反射地先往厨房看去,一个烧黑的锅扔在厨房墙角的地上,灶台上是一个崭新的。小秀松了口气,想着还好,只是坏了个锅而已。

阿坤一口一口喂小秀喝粥,粥没有味道,稀稀的,烂烂的,跟水差不多。不过小秀觉得正好,因为口很渴刚想喝水。小秀看看阿坤的样子,胡子拉扎,很是憔悴,卫衣是他喜欢的《火影忍者》系列的,可是胸前的印花怎么没了。

小秀正疑惑,阿坤起来要把碗端回厨房去,转身时,小秀看到了那个颜色鲜艳的大印花。小秀看着阿坤的背影笑了起来。

劳模阿坤居然请了三天假在家照顾,小秀几天后就痊愈了,他们又常常在水泥地打羽毛球。阿坤找了个销售的工作,业绩并没有很好,有活动时不拉客人谈单子却总说活动应该怎么做怎么做。开会时策划部的经理注意到他有很多很好的点子就把他调到自己的部门了,于是阿坤回归本行了。

阿坤拿到了第一份工资,和绩效合起来居然有五千多。阿坤没有存卡里也没有直接给小秀,他弄了个寻宝游戏给小秀玩。小秀按提示破解,有的在枕头下,有的电磁炉边,有的扣在碗里……小秀全部找到就数了起来。她说:“不对啊,你的底薪是2500,全勤的话加200,绩效的话……怎么多出了500?我数错了?”

阿坤笑笑地看着小秀突然说:“你把客服工作辞了吧,去报课程学会计,再去考个证!”

小秀很吃惊说:“什么会计证,我们读文科的哦,我从来没想过做会计,会计证?我可以吗?”阿坤眼神坚定的说:“可以的。”

果然,小秀在会计课程上简直如鱼得水,按课程下来顺利的通过考试领到证了。原来阿坤早觉得小秀对数字很敏感,那天的确是多出500了,是项目组长请他吃饭的钱。那天看小秀算钱的样子,阿坤恍然大悟,是公司的会计啊!

小秀和阿坤各自的事业都蒸蒸日上,不久就搬离了那个水泥房。然而即使他们后来结婚有儿子了,每年旅游出差,住过无数豪华舒适的度假村或酒店,但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夫妻俩闲下来聊天时总是时不时就说回那个水泥房,那个他们带着未知,迷茫和无错第一次一起住的有大大的天台,有弯弯的小巷,在他们一无所有时也欢乐地打着羽毛球的监狱一样的水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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