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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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贵而行色匆促、过手留不住的东西，名字叫芳华。

它匆促离去的无情过于寻常，寻常到承担不起一句悲哀。

经历过芳华逝去的人，总不忍用晕染了无奈的眉眼把岁月来回翻看，点点情绪都深藏在萧穗子那状似平淡的口吻里：表面上好端端的，绝不轻易在芳华未逝的人面前泄露一星半点。

而没经历过芳华逝去的人，还似不知人间有世事难料的模样，只晓得追逐青春的光怪陆离，眼睁睁看着花香四溢的梦从心口浮出，浮过头顶，一直飘至触手不及，直至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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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的狠毒之处，向来莫过于太仓促。

前半场还在看花一样的年轻男女花一样地含苞待放，却有谁倏忽关了灯。于是平淡戛然而止，跌宕从花瓣尖滚落到地上，转眼就要花谢。

他们的芳华里，有来不及成熟的爱情、来不及降温的热血、来不及被打开的情书、来不及告别的分离，于是，他们因一件被穿过的军装，开始对一个人的排挤；因一个不自禁的拥抱，蔑视一个人曾有的善举；因一个不设防的意外，放弃相伴已久的乐器；因一个远嫁他乡的机会，告别所有不舍离别的过去。

文工团里安放着他们的芳华，幕布拉开，他们在其中歌唱、舞蹈，在如梦似幻的回忆里笑闹，不知愁滋味。随后，时代变迁推动帷幕缓缓闭合，他们再次歌唱、舞蹈，最后做一次举杯，饮尽不舍，无奈之下笑泪交加，目送芳华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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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工团的日常，乍看之下有些“傻”。浸淫过世俗的成年人，大抵都不屑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排挤某个人——集体逼问、高声羞辱、故作嫌弃，甚至上前揪扯——然而，却也偏偏是不曾浸淫过世俗的人，最容易受同龄人这种明目张胆的排挤伤害至深。

何小萍未经允许便拿走林丁丁的军装去拍照，这种即便在当下也会引人不快的做法，放在当时更是足以上报组织的品质问题。这一事件设定的巧妙，不仅在于它为后续对何小萍特殊成长经历的揭露埋下了伏笔，还在于它生动刻画了各个角色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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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郝淑雯“二代”的出身给了她骄傲张扬的性格，自小受到排挤轻视、父亲获罪改造的经历也使得何小萍只能在远离集体的自我世界里获得片刻安宁，于是她独自在雨天练舞，极少在集体的视野里出没，好似以此能避开集体对她不曾停止的嘲笑。

林丁丁身为军装的主人，在郝淑雯提出把事情闹大时选择了原谅，她对何小萍那句“其实如果你跟我说了，我也会借给你的”当然也有善良的动机在，却未必不带有一分尚未成熟、息事宁人的圆滑。

与她们相比，萧穗子的笑少一些刻薄、多几分嬉闹，她与陈灿的互动情感纯挚，她的直率令观众更有代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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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何小萍的喜爱，并不完全因为她纯澈的眼神和敏感的内心。她在床上打灯给劳改中的父亲写信的那一幕确实令我感到触动，但那双大眼睛更动人的时刻，是所有人因为猥亵事件与老好人刘峰划清界限时她仗义挺身，更是她出任军医期间毫无犹豫飞身为伤员挡住爆炸的飞石碎瓦……

她没有因为惯见生死而灵魂麻木，依然会为自己求而不得、他人弃如敝履的爱意愤愤不平，说出“……帮我转告林丁丁……我永远不会原谅她……”这种话。

正是何小萍的不曾被善待，让她尤为珍惜刘峰那份，被所有人视作理所当然的善良。

有人在刘峰身上看到了与何小萍近似如出一辙的被舍弃，而我却觉得这种“被舍弃”，给了他一丝，在失败的期望管理下喘息的机会。剥去所有人施与刘峰的“老好人”光环，他并没有那么不平凡。

他只是有一份众所周知而被人下意识利用的善良，这善良，非但没有带给他深厚的情谊，还以一种不被察觉的方式让他被剥离出人群，成为一个象征、一个化身、一个不应该触手可及的美好想象，而一旦他试图贴近人群、袒露自己的私欲，就会成为堕落的偶像，进而被幻想破灭的人群起围攻，没人想得起，原本，他也只是一个不被命运偏爱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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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刘峰和何小萍的身上看到命运的无稽。他们都曾被孤立和抛弃，都曾经受战火，都曾成为英雄……而几近英雄末路（精神失常、“虎落平阳”），起点却截然不同。

而他们最终能走到一起，或许又要归因于他们在经历命运捶打后依然保有的相似的善良、相似的坚强和对爱诚挚的渴望。

他们都在别人的芳华里扮演过“别人”，伸出过一截自己的枝杈与他人交叠，直到成为别人口中故事的主角，成为一段难忘回忆里无法剥离的部分，成为一些人唏嘘的理由。

许许多多的人看着他们在时代的风里凋落梦想，最后安详地好似两片归根的落叶，定格在一个几近隽永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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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不只一朵花的开与谢。

是几个人香花一样的年华，和无数人，对与之相似的年华的告白和告别。

当岁月卷走笑与泪，只有回忆，重踏昔日舞步，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将逝去的芳华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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